海德里希忽然问我道:“听说你和那个日本人相处得还不错。”
我如实回答道:“是的,长官,Z先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都帮助到chuáng上去了吗?”海德里希形状漂亮的眉毛微挑,语气不善。
“长官,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完全一头雾水。
“狡猾的小狐狸,我不反对你利用自己的魅力去达成某些目的,但请你记住一点。”海德里希微微眯着眼睛,对我道:“你应当迷惑你的敌人,而不是你的搭档。”
我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或许是他安插的眼线看见Z在我的房间待了一整夜,然后向他汇报了一些错误的信息。
我试图辩解:“长官,您误会了,我没有——”
“不必解释,你可以回去了。”海德里希下了逐客令,他道:“明天再连同照片jiāo给我一份详细的书面报告。”
“……遵命,长官。”
我低下头,拖着受伤的腿,有些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海德里希的办公室。
我将做好的报告jiāo给海德里希,他对我的工作成果表示了肯定。
我很努力地把我的每一项任务做好,帮助海德里希达成他的目的,而后在我们仅有的公事公办的相处中,期望着他施舍给我一丁点注目。
在密集的工作压力之下,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不得不依靠安眠药才能获得暂时的平静。一天深夜,我从昏沉中被电话铃吵醒。
“这里是瓦尔特·舒伦堡,请问您是?”我的声音里还有含糊的睡意。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片刻,海德里希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派了人去你家接你,现在,出来。”
我立即清醒过来。
卡特睡在隔壁的房间,我迅速而轻手轻脚地从chuáng上起来,胡乱地穿上衣裤和军靴,披上制服外套便急匆匆往门外跑去。
海德里希派来的人很快就将车开到了我的家门口。开车的是海德里希的副官,路上,我问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讳莫如深道:“总之,今夜将有大事发生。”
我来到盖世太保大厦,只有海德里希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长官。”
海德里希示意我坐下,将一份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推到了我的面前,我不解其意,将纸袋打开一看,只扫了几行字,冷汗便立即顺着我的后背往下流。
我惊慌地站了起来:“长官,这绝不是我所做的调查……”
“是不是你,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将这份报告拦截下来。”海德里希的脸色并不好,看起来像是工作过度劳累而导致的苍白,“现在你知道了。你对我……怎么看?”
他盯着我,神情极为复杂,眉头紧锁,内心似乎非常挣扎,我很难看到他有这样激烈的情绪波动。
那份文件上,是关于海德里希的血统调查,末尾有我的署名。
海德里希一直是党卫军中纯粹的雅利安美男子的代表,元首一向偏爱这类金发碧眼,容貌俊美、身材高挑的年轻军官——他认为金发碧眼的白种人就是雅利安人,是最优秀的主宰种族,金发碧眼的犹太人则不被承认是雅利安人。
“雅利安人的最大的对立面就是犹太人”,元首对犹太人的仇恨在他的演说中可见一斑,他把犹太人看作是“世界的敌人,一切邪恶事物的根源,一切灾祸的种子,任何民族生活秩序的破坏者”。
而调查显示,海德里希有犹太血统。
海德里希对我道:“今晚,元首对犹太人的清洗即将开始。”
我沉默了半晌。我早已经发现了这一点,绝大多数的纳粹高层官员和将领——包括海德里希,似乎都对元首有着一种极端狂热的个人崇拜。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元首对犹太人的态度,令海德里希置于一种极度的危险当中,如果那份报告被上报给元首,并且是以我的名义,必将引起党卫军中一场巨大的动dàng。
而这也无疑伤害了海德里希的感情。我是指对元首的崇拜之情,有什么能比被自己所崇拜的人厌恶更令人悲哀的事情呢?我对此深有体会。
与大部分军官不一样的是,我加入党卫军的初衷不过是为了更容易拿到助学补助金,也有部分原因是被党卫军漂亮的制服所吸引。
当然,我有想要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的抱负,但更多时候,是命运在身后推着我前行,而不是我自己想要怎样去做。
由衷而言,我并不喜欢战争,我原本优渥的家庭就是在战争中逐渐衰落;我也不赞同种族论,我不认为不同的人种会在人格上有任何的区别。
深思熟虑之后,在海德里希的凝视下,我缓缓开口道:“长官,您的血统如何,不会影响我对您的任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