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我这位向来冷静自持的长官也在这一片láng藉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瘦削的颊侧能看见咬牙切齿的痕迹,两片薄唇几度张合,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闭上了眼睛,已经gān涸的眼底甚至挤不出一滴眼泪。
海德里希沉重地呼吸着,仿佛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终于开口说话,极重的语气里带着不稳的颤音:“有人紧急通知我来救你……而你却在这里做什么?”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我被他晃得更加难以呼吸,喉咙里挤出微弱的气音,他怒极反笑:“我差点忘了,你喜欢这样的游戏,我对你好,你反而不领情了,偏要来找这种刺激?”
说着,他松开掐着我脖颈的手,把我脑后口球的扣子一把扯了下来,我重获呼吸的自由,不由自主地大口喘气。
海德里希还在谴责我:“瓦尔特·舒伦堡,你让我感到恶心。”
恶心?我突然被这个形容词刺痛了,火气也涌上了心头,我们又不算是情人关系,他这样算什么?谴责我的出轨吗?我几乎想要笑出来。
看到他这么qiáng烈的反应,我居然生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表面上极力地隐瞒我的“不忠”,内心深处却在隐秘地期盼海德里希发现,发现我都为他牺牲了些什么,他该对我心怀愧疚才是。
除了愧疚,他也应该爱我,应该为了我去对付qiáng迫我的元首,他明明可以设法取而代之!可是我知道他不会那么做,所以我从没有想过告诉他,他可笑的愚忠和我愚蠢的懦弱一起把我们推到了今天的地步。
“是。”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嘶哑难听的声音从生疼的喉咙中发出。
“我很恶心。”
“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您应该知道的。您所猜测的一切,关于我yín乱的所有证据,不用怀疑,都是真的。”
“您最敬爱的元首,早在战争开始前,就已经侵犯过我了。”
我几乎是残忍地笑着说出这些话的。
海德里希是那样的反复无常,多疑而戒备心极重,所有的温存都是假的,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游戏。他是掌握全局的猎手,是调戏被掐着尾巴的老鼠的猫,我只是他手中的玩物,很早以前,我就清楚这一点。
可我太容易被无厘头的感情蒙蔽双眼,竟然在渴望得到他的爱情,荒谬得如同一只绵羊想要得到狮子的怜惜。
他大概从来不曾全心全意地信任过我,哪怕已经和我发生过那么多次亲密关系,甚至在我面前吐露过他的身世和心声。
鬼知道他到底在多少人面前这样惺惺作态过!
我恬不知耻的坦然招致了海德里希更大的怒火,他黑色制服包裹下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着,瞪视我的双眼目眦欲裂。
在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别的话来的时候,他却下定决心一般,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海德里希的笑容比我的更冰冷残酷,话尾带着上扬的音调:“呵,小瓦尔特,你以为我会怎么样吗?”
“你算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为你动怒?如果不是担心你拉我下水,我怎么可能跑这一趟。”
泛着冷光的刀刃贴近我的皮肤,我以为它会划开我的喉咙时,海德里希用它切断了绑住我双腕的绳索。
我终于不用费力地踮着脚,可是长期的悬吊让我的双腿也酸麻不已,它们骤然承受起全身的重量,一下子就使我软倒在地。
“啊……”
地面磕碰到身上的鞭伤,我喑哑地呻吟了一声。
海德里希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我,语气冷酷无情:“听着,小瓦尔特。”
“你既然喜欢,那我会设法给你安排一个在元首身边的临时工作——能够跟随元首,是你的福气。”
发泄完不满情绪的快感立刻被惊惧取代,我仓皇地抬头:“不,你不能这样!”
他已经冷静下来,轻松地蹲下身,匕首抵在了我的咽喉处,我被迫后仰脖颈。海德里希开口道:“你不是说过,你愿意为我付出你的生命吗?”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瓦尔特·舒伦堡,这是一个命令,去元首身边,为我监视他的动向,适当的时候……为我多说好话。”
“除非你还能再找到别人给你庇护……”海德里希yīn沉沉地勾起唇角,蓝色的眼睛里全是讥讽的神色,“可是谁会帮你呢?”
“你是我的人,党卫军上下尽人皆知,有权利决定你去留的人都是我的对家,去求他们帮你?别傻了,我的小瓦尔特。”
“没有人会相信你,你只能为我效忠。”
海德里希的手游移到我脚踝处,把那里的绳索一并割断后,就将匕首随手丢在了地上,金属与地面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