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墨托斯见阿波罗久久未动,还以为他好奇雕刻的过程。便?提议道:“您要不要过去看看?”他请了宫廷画师给两位男神画像,并亲自把关,让工匠按照画像来?雕刻,想来?也?不至于拿不出手,便?想趁机让阿波罗看看他的虔诚。
可惜深渊神不在……
想起那位不爱说话的男神,阿德墨托斯既觉得遗憾,又觉得纳罕。
他在牧场上?见惯了两位男神形影不离的样子,怎么今天深渊神没来??
阿德墨托斯正思忖着,阿波罗已经走进了庭院。
工匠们才刚刚开始雕刻,石头还只?是?一块石头,看不出什么端倪。阿波罗取过画像一看,只?见画中的男神留着一头卷曲的黑发?,一双蔚蓝的眼睛正凝视着他。那张脸与塔尔塔罗斯别无二致,神色间却带着几分庄严肃穆。可见画师在作画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的见解,把他对于神明的崇拜画了进去。又或者,不是?画师的原因,在阿德墨托斯的描述中,塔尔塔罗斯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塔尔。
“这不像他。”阿波罗摇了摇头,用宛若叹息的声音说道。
工匠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看国王给他作陪,就知道他身份不凡。他们不敢反驳,只?是?静静站着。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工匠之中竟有一个是?画师的崇拜者,听了阿波罗的评价,他很是?不服气,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呛道:“你凭什么说埃尔蒙德画得不像,他是?整个弗里城最好的画师!”
年轻的工匠一开口,其余人就知道不好,赶紧拉他。阿德墨托斯也?匆匆走了过来?,劝阿波罗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阿波罗说。他又看向那个不服气的工匠,缓声道:“我相?信埃尔蒙德是?弗里城最好的画师,他的宫廷画确实画得很好,笔触细腻,用色饱满,也?很能凸显人物的气质。但是?我的爱人,他并不是?画像上?的模样。”
这是?阿波罗第一次将?塔尔塔罗斯称作他的“爱人”。
他以为这个词语会很陌生?,像他第一次喊“父神”时一样,舌尖微弹的时候会有一种不自然的滞涩感。
然而?没有。
他那样自然地?叫了出来?,好像白铃兰天生?会摇铃铛,迷迭香不自觉会为风倾倒。
他是?那样深爱他,或许这个声音早在他的心底回dàng了千千万万遍。
阿德墨托斯很早以前就“看破”了两位男神的关系,因此毫不惊讶。几位工匠却好像重新回到了地?震中,缓不过神来?。
金发?的男人把画像里的神明称为“爱人”,那他,会是?什么身份?
……还能是?什么身份?!
众工匠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呼着光明神|的|名|字,祈求仁爱众生?的神明宽恕他们的失礼。
阿波罗并没有跟他们生?气,又谈何宽恕?
“你们起来?吧。”他的态度极威严,语气却很温和。
工匠们松了一口气,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然而?不等他们站稳,阿波罗已经给他们的命运下了判决书:“阿德墨托斯,你也?许该遣送他们出宫了。”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听在工匠们的耳朵里,却格外的无情。
工匠们犹如遭受晴天霹雳,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年轻的工匠更是?脱口而?出:“不!你不能这么做!”话音甫落,他马上?反应过来?:他们会遭遇这样的对待,就是?因为他对神明不敬!忙放软了语气,向光明神求情,请求他饶恕自己的无礼,让他们重获这份工作的机会。
然而?他的祈求只?换来?了阿波罗坚定的摇头。
“我不能把这份工作给你们。”说话间,他伸手,温柔地?触摸在冰冷的石头上?,石屑好似雪花一般落了满地?。他在众人的注视中,柔声说道:“塔尔的第一尊雕像,我想要自己来?。”
他的手指从石像的顶端往下划,卷曲的长?发?梳过他的指尖。他又用指尖描摹爱人的脸,那双淡漠却又天真的眸子便?盈盈望住了他。他捏了捏石像的鼻子,又抚摸过他的嘴唇。冰冷的,丰润的,像极了塔尔塔罗斯给他的感觉。
他好像被蛊惑,忍不住向石像靠近。
一寸,一寸。
目光不移,满载深情。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怪异而?又深情的一幕。
然后,他们瞪大眼睛,看着阿波罗在距离神像不过咫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依旧深情,但是?其中多了几分克制。
石像还在注视着他,用那双与塔尔塔罗斯别无二致的眼睛。他看得那样认真,那样专注,像极了塔尔塔罗斯较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