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绪纷飞中,刘锡命突然感觉胳膊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那同桌少年正拼命向自己眨眼,作为一个老油条,他哪还能不知道什么情况,赶紧摇头晃脑地假装背诵起来:“知过必改,得能莫忘。罔谈彼短,靡恃己长。”眼睛却悄悄往四处瞥了一下,果然发现周良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旁!
周良才本来很生气,这才第一天上课呢,这个叫刘锡命的竟然就开始走神!若不收拾一番,以后怎么了得!
谁知他走到近前,却听见刘锡命正在小声背诵,心头一阵疑惑,莫非他并非走神,而是在心中默记?
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提点一番,他当即面无表情地拿戒尺点了点刘锡命桌子道:“‘庶几中庸,劳谦谨敕’作何解释?”
刘锡命赶紧站起身来答道:“回先生,这是讲做人要以中庸为要,勤劳谦逊,谨慎检点!”
周良才点点头:“中庸之道有三,慎独自修,忠恕宽容,至诚尽性,汝等应时刻谨记,处孤室亦必自省!坐下吧。”
刘锡命捏了一把冷汗,再不敢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下了课,见老师远去,学堂里一众孩童欢呼一声,开始打闹起来,教室里好不热闹。
“方才多谢兄台提醒,在下刘锡命,不知兄台贵姓?”
刘锡命刚才课上得了同桌提醒才逃过一劫,顿时觉得这少年应该是个好相处的,趁老师不在,赶忙套起近乎来。
那少年咧嘴一笑,露出少年人的羞涩,客气道:“你我都是同窗,理当相互照应,在下许卫,以后还请锡命兄多加指教。”
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许卫也是正源乡人,因家里和张家有些关系,所以到张氏族学里来读书。
刘锡命见他衣着朴素,知道他家境应该很是一般,不过这少年侃侃而谈,神色间却没有什么自卑的感觉,心中不由有些好感。
于是他便把刘锡贤刘锡安拉过来也一一介绍给许卫,同时又讨教起族学里的情况来。
许卫看样子应该在族学里待了几年了,也许是看刘锡命感觉也不错,便指着屋里的一群群少年孩童介绍起来:“锡命兄,张氏族学里主要有三种人,一种是张氏大宗出身的人,这些人你要小心为妙,他们平素里都骄纵惯了,偏偏又爱在学堂里惹是生非,仗着正房的身份,也没人敢管他们,若是和他们起了冲突,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另一种是张氏小宗的人,这群人家里大多都是靠大宗吃饭的,因此在学堂里经常围着那几个大宗的人团团转;还有一种便是你我这样其他人家的,人数不多,基本上也都是平民子弟,平日里经常被欺负的也是我们这些人,大家为了读书都只好忍气吞声。”
刘锡贤、刘锡安在一旁听了大吃一惊,怎么读个书而已,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刘锡命却心无波澜,这算什么,前世那些校园霸凌的事情多了去了,更何况张家明显在族学里占有绝对优势呢。不过,他们若是不来惹自己,大家当然可以相安无事,但是若真要闹什么麻烦,自己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
都说曹操是跑的最快的人,这不刘锡命才刚和许卫谈到这些,就见张明德像个狗腿子一样站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后,一群人大摇大摆地往他们四人走来。
许卫见那少年过来,脸色一变,附耳刘锡命说道:“这中间的就是张氏家主张玉清的嫡子张明轩,他是个经常惹事生非的,你待会儿可要小心些!”
刘锡命见许卫刻意提醒自己,以为他要躲一边去,哪晓得他竟然还是站在自己身边,不由心中感动,对于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来说,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那张明轩确实一看就是个被骄纵惯了的,他穿着一身紫色绢布的交领长衫,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再加上身后一帮小宗的狗腿子衬托,活脱脱一个校园小霸王形象。
他们一群人直瞪瞪地走到刘锡命几人面前,那张明轩一脸傲慢地仰着脸说道:“你们三个新来的是一家子?这里是我张氏的学堂,让你们进来读书是给你们天大的恩惠,以后在这学堂里都给本少爷小心点,要是有人敢抢本少爷的风头,到时候有他好看!”
刘锡命忍不住噗嗤一笑,没办法,他一个前后活了几十年的人看见一个小家伙在自己面前装大哥,实在有点憋不住,正要开口说两句,他后面的张明德马上跳出来气急败坏地说道:“好你个狗才,我堂兄说话你还敢笑,分明是瞧不起我们张家!”
马上又转头对张明轩说道:“堂兄,这家人平日在我村子里就刁滑惯了的,之前他家欠我家银子不还,我爹上门去要债还被他们家拿刀子追砍呢!今天他还敢耻笑堂兄,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张家!”
“好一个颠倒黑白,没想到你爹不是个东西,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爹尚且不敢惹我,更何况你。再敢胡说八道你看我敢不敢撕了你的嘴。”刘锡命听他在那里打胡乱说,立刻厉声呵斥,张明德见他这表情吓得脖子一缩,可能是想到自己人多,又硬气地瞪了回来。
刘锡命拱手对张明轩说道:“张公子请了,方才只是误会,我兄弟三人到此只为求学,并没有什么看轻张家的想法,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那是最好的!若是不然,我们也不是什么怕事的人!”
张明轩一听却炸了毛,他平日里都是被人奉承恭维,那还有这种敢当面道:“嘿,你们这些破落户真是给脸不要脸,本少爷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个不怕事!”
他身后一帮跟班这么一听,纷纷撸起袖子来,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和刘锡命几人打起来。
“老师来啦!”不知道谁一声大喊,教室里其他人哄的一下安静,纷纷跑回座位去。
张明德眼见没能教训刘锡命等人,又怕被老师看见,低声对张明轩道:“堂兄,来日方长,回头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张明轩得了台阶,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哼了一声道:“几个穷酸,你们等着!”甩袖带人回座位了,临走时还将刘锡命旁边的许卫瞪了几眼。
刘锡安很是不爽,还想还两句嘴,却被刘锡命按回了座位,都这时候了还拉什么仇恨。
刘锡命坐下时小声对许卫说道:“今日之事多谢了,你本不用跟我们一起得罪他们的!”
许卫苦笑一下道:“遇事而退,非君子所为,况且往常也不是没受过他们的欺辱,大不了被打一顿罢了。”
刘家三兄弟气的眼都瞪圆了。
这时,见老师才走到门口,刘锡命座位前方的一个少年转过头来提醒道:“放学后,他们肯定是要找你们麻烦的,你们可别走散了。”
刘锡命连忙感谢道:“多谢兄台提醒,敢问如何称呼?”
那少年穿着素色长衫,个头比同龄少年要高大一些,笑着说道:“我叫张元龙”。
刘锡命听他也姓张,估计他也是张氏宗族的人,心中奇怪,低声问起许卫来。
“元龙出自张家小宗,只不过早就出了五服了,加上如今家贫,他为人又率直,不肯去溜须拍马,因此平日里张明轩这些人也是看不上他的,反倒是和我们来往多一些。”
听了许卫解释,刘锡命恍然大悟,看来这张元龙倒是可以团结一下,心中也是好笑,自己是来读书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混到娃娃帮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