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想自杀,她只是在反抗,反抗着龙对自己的控制,就像孩子反抗父母一样。她的手紧握着手枪,食指也放在扳机上,可却没有想要真正扣下去的心。
但龙却不这么认为,在漫长的岁月里,它看得太多人类出乎意料的出尔反尔的行为了,它用讽刺的口吻刺激着木琉人,像恶魔一样:“拿起来,杀了他们,要么杀了自己,你这个懦夫。”
“我可以帮你,得到所有的一切,权利,财富,永生……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什么……拿起来,我们就赢了……”它不停的在她脑海里散播着各种充满诱惑的话,借此扰乱她的心智,使她精神溃散,它掂量着木琉人,它曾经埋下的种子已经长大成人,是时候看收成怎么样了。
但同样它也害怕,一旦木琉人退缩了,或举枪自杀了,它所有的一切也将随着她死去而消失,有一副糜烂的身体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当初它打了个赌,把一切都托福给了这个懦弱的小孩,现在,它就必须亲手把她培养起来,那怕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
但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话对于木琉人而言,就像九霄云外的一缕青烟一样,毫无关系,她的内心本身就倍受煎熬,求生欲使得原本脆弱的精神变得更加强大,为了活下去,为了逃避伤痛,思想甚至自己给自己编辑了许多借口,绕过良心的防御线,像一根针一样扎定在心里。
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雨越来越下了,一点点的稀稀疏疏的落下,仿佛棉花糖上的霜般,风呼呼吹过,街道上时不时传来爆裂的声音,火势也渐渐慢了下来,广场入口依旧挤满了青皮肤的人,它们轻轻的摇晃,像静止般进入休眠状态。
她终于是放开了手,颓废地躺下,这使在她精神世界中的龙感到惊讶,它不停地观察着她,不停的用各种各样的话诱惑着她,她的思想也不断的跳跃着,可当她放弃的时候,她的精神世界一片空白,达到平静。
“为什么?”它问,这就是人类使人难以理解的地方,他们总是拼命的挣扎,却轻易的放弃,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木琉人低喃道,她仰望着天亮,天在不知不觉已经亮了,可依旧灰蒙蒙的像浆糊一样。
她侧过脸,看到三哥一个右勾拳将重冉阳打倒在地,而他自己身上也挂了不少彩。她可少见得三哥这么冲动,明明之前他还满不在乎的。
空空就在他们旁边看着,也不伸手帮忙,也不参和一脚,她两手抱胸,悠闲自得地站着,看着让人恼火。
她不过十五六岁,接受的都是些什么教育!木琉人心里想,这个女孩子已完完全全接受了军事化刻板教育,简直无药可救。
龙的声音又在她脑里消失了,这条龙也是有病,尽说些反派的话,不过,好在她没有听进去,她试图反抗它,可真正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对它就像蚂蚁撼大树一样。
它要利用自己完成它的遗愿,而她要利用它帮自己报仇……她不停的胡思乱想,头疼得要命,太阳穴上的青筋不停的跳动着,衣服又湿答答的,像泡在水里一样,使人异常不舒服。
木琉人冷眼看着那群互殴的人,思绪快速的转动,她想起了老爹,那么乐观的一个人,整天乐呵呵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镇上的人鄙视他们一家,他也不在乎,努力的工作,工资被无理由的克扣了,他也不生气。
军队招人的时候,他兴冲冲的去了,还说什么要光宗耀祖,要使家里人从此在镇上眼眉吐气。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连尸体都没有,母亲到军队找,只领回来一个头颅,和一副军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埋在地上,插上墓碑,就算是他了。
母亲的死多少跟父亲脱不了关系,那么乐观的一个人,抛下一切就走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参军,可当听见重冉阳说帮她报名的时候,她并没有强烈的反感,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也许正是遗传了她父亲。
木琉人转过脸,灰色的天还真像在异界,雨水飘落到她眼里,使她不得不闭上眼,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眼角快速的滚落到耳廓,突然,她猛地捂住脸,全身缩成一团,轻轻的抽搐。
她最好的朋友也死了,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管发生什么,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孤独的感觉使她慌得快要窒息。
“别打了!”突然,理坷发出一声大吼,镇住了所有的人,“不止你失去了你的人,我们也同样失去了!”
他人高马大,吼声也大,“为什么我们要自相残杀呢……”他无力的蹲下,声音微微的颤抖。
重冉阳倒在地上,他抬起头瞪着地三,可地三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他正看着理坷,这个他曾经的队员。
“队长,意气用事可不是你的作风。”他抬起头,用力的抹了下眼睛,坚定地说。
地三擦了擦眼角的血,道:“我就是个意气用事的人。”说着,他走开了,此时此刻,他心乱如麻,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他不懂,为什么,他的心感觉空空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样。他本来是想独自走开的,但当他看到木琉人像一条蛆一样卧在地面上时,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别躺了,地面都是水。”他说,可木琉人没有动,他只好伸手下去粗鲁的将她扯起来,“起来啦,别躺了。”
“你够了!”重冉阳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他,木琉人又软绵绵的倒卧在地上,“你能不能不要再弄她。”
他瞥了木琉人一眼,心想,疯了,这里的人都疯了!
“起来!”地三瞪着他,反而伸手去拉扯木琉人,“你给我起来!”
重冉阳气得发抖,可地三一直瞪着他,他要是再出手,待会又要打起来了。
他不出手也好,软绵绵的木琉人总算有了点力气,在地三锲而不舍的拉扯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