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外头的阵仗着实有些吓人,吴效带着好几百人将不算太大的驿站围得水泄不通。
连房顶上都站了不少人。
韩柱不禁在心底感慨起此人做事的水平也算得上极高,堪称滴水不漏了。
对面的人仿佛已经没什么耐心和他掰扯这些事情了。
黑着一张脸,不悦又桀骜的站在众人前头,眼里头已经没有初见时伪装的诚惶诚恐了。
“啧,吴大人这辛苦带了这么多人是来我这串门的吗?”,韩柱好奇地问道。
吴效斜了他一眼,一侧的嘴角轻微勾起。
一阵讥讽的笑声响起。
他冷冷笑说道,“要不怎么我们韩大人能成为蓟州十三郡的知州大人呢?这临危不乱的本事堪称一绝啊!”
热络地往前头走了两步,拉着吴效的手,恳切地说道,“吴大人这是怎么了,中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黑着一张脸啊”
他还有脸提起中午的事?
脸色越发阴沉下来,甩开他的手,嘴角尽是冷笑。
“韩大人真是好计谋,将吴某人甩得团团转,不知下官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惹得大人动怒”
韩柱一脸茫然地看向他,活脱脱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我的表情。
吴效冷哼一声道,“大人还真是心思深沉,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把几位大夫送出城,但凡您说,下官无有不应的,至于动手吗!还折了下官这一百精锐”
“护卫也是人啊,您说,下官要怎么样才能对这些死难者的父母家人交代呢!”
说完,手向后一挥,下头的护卫已是兵刃出鞘。
汗意从脊骨开始透出来,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动如山。
“动刀动枪的多伤感情啊,不然,吴大人随我上去坐坐,有位贵人想见大人,已经等了大人很久了,不妨见一见再做决定?”
看了一眼后头自己带来的人,吴效眼中隐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事情,他为刀俎,人为鱼肉,何必多做口舌,有什么意思。
管他天大的贵人,现在也拦不住他。
那几个人出城之后,是往蓟州方向跑的,城里的事情瞒不住上头的探查,若是把韩柱先处理了,还能博一个死无对证,或者直接远走高飞。
翻过了白山关,就是皇朝管辖的沧州。
他就不信,燕北的手,还能远远伸到江南去。
衣袖下的手微微一动,正准备下令攻入驿站。
“大人不妨看一看再做决定也不迟”
韩柱从怀中取出一物,莹润的羊脂白玉的玉佩显示于人前。
他定睛看了看,有些惊恐地又一把扯过仔细看了一眼。
握着玉佩的手往回收了收,吴效的目光也跟着往前头蹿了蹿。
“玉佩的主人想要见你,韩大人不如见完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左右你的人都在外面,我也伤不到大人,不是吗?”
他的眸色深了深,镇北王府世袭的睚眦玉佩,燕北官场、军营,有谁能够不认识呢,如果说兵符是燕北军权的象征,那这枚玉佩,便是燕北的实际统治者,那位镇北王的身份象征。
如果来的是王爷,那是不是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如果真的是他来了,那他的计划只怕要全盘作废,白水关再近,面前做了一个镇北王,他都不可能飞得过去。
何况,王爷若是真来了,必不会空手而来的,镇北军,他可处理不了。
但是,王爷愿意见,那是不是传递出的讯息是,这件事还是能够有转折的。
若是......
他能够将功补过的话......
眼中的神色坚定了几分,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觉得浑身不受控制地麻木了起来。
格外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既然是有贵人相请,我家大人自然是要去的,不过大人自己去的话,实在是太过危险,由我从中保护,对我家大人和韩大人,都有益处,还请韩大人前面带路吧”
两侧的持刀护卫自动让开些距离,人群里头走出来一黑衣男子。
宽大的黑袍将整个人从头到脚遮盖了起来,看着如同鬼魅,萦绕着森森阴寒的气质。
冷得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韩柱不动声色地稍挪了挪目光,看向一旁的吴效。
他似乎也有些意外这人的到来,但隐隐中,好像还有害怕的样子。
对面的吴效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瞪大了眼睛,在黑衣人瞥了他一个眼神之后,逐渐沉默了下来。
韩柱笑着应好,既不多做些什么辩驳,也不询问黑衣男子的身份,引着两人就往里头走。
穴道被人解开,吴效大口喘着粗气。
他刻意落后一步,对着黑衣男子低声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如果不过来,怕是要么被吴大人卖的骨头都不剩,要么索性找不到吴大人的人了吧”
黑衣男子只看着前面,头也没偏地回说道。
呵呵,他要是不过来,吴效可能在血洗完驿站之后,就收拾东西跑路了。
但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把他卖给镇北王府,另换一条生路。
玉佩的主人,可不至吴效认得,他也是铭记于心呢。
“走吧吴大人,你的新欢旧爱碰面,这样大的热闹,不准备去看看吗”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新欢他惹不起,旧爱他更惹不起。
跑又不能跑,那估计是被两头一起弄死了。
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了。
韩柱敲了敲门,随后推开门进去,里头空无一人,他招呼着两人落座。
桌案上摆着的是一副棋局,黑子已显颓势,白子形势大好。
吴效随意地瞥了一眼,随后看向韩柱,他不是说来见玉佩的主人吗?
人呢?
身侧的黑衣男子率先向着门口看去,一旁的吴效立刻随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门口的珠帘被风吹动着发出悦耳的响声,很快一道轻盈的身影出现。
先映入眼帘的是因莲步微移而展开的长裙,红色的凤凰绸上头铺了落日的霞光,耀目如火。
素手一掀,珠帘被撩起一个角来。
随之出现的一张精致绝美的脸,五官极为立体,浓墨重彩的,明媚如国手那副广为称赞的《春园牡丹图》。
头上是一顶精巧的紫金冠,发冠上垂下的两束红色流苏坠子随着身形移动随之摇曳。
红色张扬,旁人穿或妖艳,或媚俗,偏生她着了,多了几分贵气,尤其眉眼之间的即使带着笑意,也难以掩盖的尊贵与威严,竟是硬生生压下了红色的妖气。
‘九秋风露金莲开,夺得千峰艳色来’
燕北最为尊贵的金莲,应是如此,取天之华彩,装点几身。
明艳高贵,非凡尘俗物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