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园路旁边过去那个小区吗?”
“不是”
“是中山路那边那个慧园小区吗?”
“那,你家是不是在向北路拐弯那边?”
“我……我不知道”
午后的小房间里,肤白胜雪的小姑娘坐在床上,一双小脚在半空晃悠着,她歪着脑袋回答了关毓的问题,又看着小马扎上愁眉苦脸的关毓,似乎并不能理解他的这种忧愁。
关毓这会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只是在脑内里做起了排除法,他时常出去打工,对北城大大小小的小区菜场学校商铺都是一清二楚,加之圣玛丽福利院本身就地处偏僻,他满心意味分分钟就能搞清楚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是这下他都快对着小鹿筝把整个北城的小区念了一遍了,这小姑娘还是没找着家。
……
这下麻烦了。
“天啊,这可怎么办”
关毓有些崩溃的望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一个小姑娘在自己的房间留上一夜,这都什么啊……关毓似乎已经看见院长妈妈发现自己带了个来路不明的小孩进福利院,随即报警将他逮捕的画面了。
“关……毓”
正当他考虑着要不要和关斯年商量一下解决策略时,鹿筝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待关毓将目光投向她的时候,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一声叫关毓心头一软,他以为对方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而感到害怕了,连忙出声安抚:“放心,哥哥不会不管你的。”
“嗯!”鹿筝眯起眼睛,笑容里都带着甜:“我相信……关毓”
“那你答应我,先在这好好待着”关毓思来想去,准备出福利院四处问问,最近周围有没有人家丢过孩子。
四岁的孩子,再如何能走,毕竟年龄只有那么大,肯定也跑不了多远。问一问,总能有点信息吧?
“好的,你一定要回来喔”
小鹿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那双大眼睛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些雾气,她努力的用手握住对方的,小声的说:“你一定要记得我呀……”
“肯定”
关毓难得如此郑重。
因为那也可以说是关毓的人生里,第一次品尝到了何谓信任。
他将鹿筝安置在房间里,给她倒好水,拿出身上所有的糖,这才快步离开了房间。
夕阳的温柔注视里,少年的身影在浮动的尘埃里渐行渐远。
这一幕多年后,在鹿筝的记忆里已不甚鲜明,但她始终还能回忆起那天的少年坚定又温暖的眼神。
小鹿筝一个人待着百无聊赖,又时刻谨记着关毓走之前的交代,生怕出了声被“大灰狼”叼走。
所以她很快也就倚着墙角沉沉睡去,可是直至天黑,那个少年也未曾回来过。
她这睡得浑然不觉,连被人抱起来都未曾发觉,只是再睁眼时,居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床。
这就是她的小床啊。
有松软的床垫,漂亮的床品,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比起那个少年木板似的的床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鹿筝看着床头双眼通红的保姆阿姨,努力想要和她说之前的事情,却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回忆不起来那个名字了。
“烤肠,烤肠哥哥……”
小鹿筝巴望着四周,试图找到那个请她吃了烤肠的人,可保姆是被吓得够呛,这下看她醒了差一点哭出来:“二小姐你可把我和大少爷吓坏了!”
“哥哥……”鹿筝还在扑腾。
“小姐是在找大少爷吗?”保姆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擦了擦眼泪这才笑着安抚:“大少爷去感谢关家呢,小姐你都不知道,你啊,真是个福星,找到你把你送回家的,那居然是关家的大少爷啊!关先生今天刚刚好来了咱家,一眼就认出来他了,别看现在是咱家少爷去感谢关先生了,我看啊,过几天可能是关先生来谢谢你咯……”
鹿筝似懂非懂的,任由保姆抱着,也不再挣扎吵闹了。
她望向天边,今天艳阳高照,光线折射在积雪上,散射出炫目的光彩,她试着去看清楚那光线背后的物体——
“关毓!”
鹿筝猛的坐了起来,先是脑部一阵昏沉反噬上来,逼得她不得不倒回床上喘息了一阵,手背微微的凉意,空气里的消毒水……无一不说明着现如今的处境。
她在医院。
我……为什么在医院?
鹿筝的心里浮现出这个疑问,随即辛青凄惨的死状便在她的眼前再度浮现——
“啊!!!!!!”
“鹿筝!鹿筝!冷静!!”鹿闻登将情绪彻底失控的鹿筝死死搂住,不给她半点挣扎伤到自己的机会:“没事了啊没事了真没事……你看哥一眼,是哥哥!”
“哥。”
鹿筝话刚出口,看着鹿闻登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妈妈死了……她……她就死在我面前……我如果快一点……我……”
“那不是你的错。”
鹿筝昏睡数日,日日陪伴她的鹿闻登亦是满脸憔悴胡子拉碴,但他此时拥抱妹妹的手仍是坚定有力的:“小筝,你什么都没做错。”
昏暗的灯光里,鹿筝静静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鹿闻登已经出去了,可他刚刚的话似乎仍旧飘散在空气里,沉重的压得她无法呼吸。
“妈妈那天出事的时候,关毓也在楼上你知不知道?一开始我们都认为妈妈的意外与关毓有关,警方逮捕了他,但他被老k和李仲文保释了,以精神疾病的名义……我他妈才知道这小子精神有问题,但那对夫妻的确也很有本事,北城再权势滔天的人都要敬他们三分,两天以后老k那边的律师提交了监控证据,发现妈妈……是趁着关毓去倒茶的时候自杀的,抑郁症,我们谁都没发现。”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真的无法接受和他成为一家人的事实,小筝,他会让我想起妈妈就那样死在了爸爸最爱的竹园,爸爸已经病了。”
“我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关毓,他带来了好多不幸,我讨厌他”
“小筝,分手吧,这种人,怎么会值得托付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