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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意料之外的,云旎并没有被激怒。她只是弯腰掬了一捧潭水,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水从指缝里流走。

  墨羽看着她,那削葱白指纤细而又富有美感:“罗钦对你下了傀儡术?”

  “啊。是。”云旎指尖滴着水,和人说话时总是习惯看向人的眉心,让人觉得专注,又不冒犯。

  这足以窥见云家娇女,云氏嫡长女的涵养:贵族就算落魄,也自然有一种贵族的气韵。

  “并不是普通的傀儡术。”云旎垂着眸,神情有些厌倦,那双眸也半阖着:“只是影响人的心性而已。”

  墨羽转瞬便想明白了。

  大概是类似于现代的催眠术,罗钦把自己的爱恨都种在了云旎的身上。云旎占的是云倾的身子,也是被罗钦招魂过去的,这其中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可以供罗钦动手脚。

  于是想通了的墨羽颇为失落:“那看来我要杀的人已经死了。”

  “呵……”云旎笑起来,道:“你是叫墨羽?”

  墨羽随口应了一声,抬眸看她。

  两个本应该是剑拔弩张的人现在却像是阔别已久的老友,平静的不像话。

  “很不错的名字。”随口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毁了云家宗祠。”墨羽思维很缜密:“我猜里面应该是有一个你无法带走的东西,但是又非常重要,你只能毁了它,是吧?”

  “是。云家宗祠连接的秘境都是未探索的,这里的秘境却都是已知的。”

  “也是非常有趣的。”

  “这些秘境事关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云家守了千年啦,我自然不能让他落在你们手里。”

  千年?

  墨羽一瞬间就想到了上古神兽。

  “有关凤凰?”

  云旎摇头:“今晚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是这个不行。”

  墨羽对她这态度嗤笑道:“那你就放心我来这里?”

  云旎抬眸,眸光熠熠:“因为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啊。”

  云旎这反应不太对啊。

  墨羽试探道:“你要做什么事?”

  云旎只笑不答。

  墨羽垂眸想了想,结合已经知道的事情,挑眉道:“沈扶桑和江临安是你派人抓的?你就不怕沈家和江家的报复吗?”

  云旎摇头:“我为什么要怕,我本来就是要结束他们生命的人。”

  墨羽:“你还在被罗钦的爱恨左右着,你心甘情愿给他当傀儡?”

  反而是云旎温和地道:“爱也好,恨也罢。为何要深究是谁的呢?”

  “就算那是罗叔的,我也……”云旎垂眸,语气里有一丝微微的颤抖:“做了五年。”

  墨羽冷笑:“可这爱恨不是你自己的,你的本心呢?就是报复世界?”

  云旎蓦然抬眸:“可这五年是我的五年。”

  墨羽一怔。

  “我和你不同。你来就是稳稳的操控这具身体,我却连说话都不行。”

  “五年里,我努力的重新学习说话走路,努力的适应这具宛若木偶的身体,努力的重新修炼……”

  “一个少年天才,一夜成了一个连饭都不能自己吃的废物,你知道我靠着什么才能活到现在的吗?”

  云旎一句一句的诘问:“如今你却要说,不对,那不是我,你要我否认自己。”

  “是你错了,那就是我。”

  是你错了。

  墨羽像是被人掀起了最隐秘最卑微的旧伤疤,一个从不畏疼痛和死亡的人此时却退缩在一片绯红的樱花雨中。

  你在否认过去吗?

  你在臣服命运吗?

  墨羽和常寂有过一场论道,常寂是攻方,她不信命,她说轮回是场骗局,命运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墨羽靠着刁钻和刻薄险险取胜,那时候常寂是否已经看破了墨羽的本质?

  而如今这场论道,满天花雨月华为证,揭露一个沾满鲜血却无处忏悔的卑劣之魂。

  这个人恐怕连自己都未曾爱过。

  你要否认过去吗?

  你要臣服命运吗?

  作为命运的卫道士,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满身的伤痕,一身的铁锈,深渊万丈啊,那是爬不出去的牢狱。

  困在一隅的孤魂无言,唯有随风而起的樱花。

  “沈……咳,沈扶桑和江临安在哪?”墨羽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却很快的调整过来:“你把他们怎么了?”

  云旎撑着下巴,月光泼在她黑发上,宛若一双翅:“他们没事,只是他们的实力,实在是很碍事罢了。你找他们做什么?”

  “沈扶桑是沈若木的兄长,江临安……”墨羽提起这三个字就想起来雪夜里温暖的披风:“和我有些交情。”

  “沈若木?”云旎轻轻笑了。

  墨羽皱眉。

  “我不知道你的经历,但是你是一个聪明人。”云旎道:“好意提醒,沈家那俩兄弟的水很深。”

  “你什么意思?”

  云旎却说了一件看上去全然无关的事:“你说凤凰死了?凤凰是谁杀的?”

  云旎又变成了那幅厌倦的模样:“他身上有青龙血,见过了凤凰骨,还差一样东西。你没有告诉他,你不是云旎吧?”

  墨羽怔然:“生人魂……”

  神龙撼世,朱雀瑞世。血为血肉,骨为白骨,只差生人魂魄,以天下为局,杀百年邪祟,求万世福瑞。

  墨羽随即定下心神:“我不信你。”

  神龙血和凤凰骨凑一起能做的事多了去了。

  再说……

  墨羽舔舔嘴唇。

  而云旎似乎看透的墨羽的强装镇定,哈哈笑了一声,捞过那壶酒:“客与我一醉否?”

  云旎看墨羽沉默着接过烈酒。

  她生的和母亲极为相似,一样的美,一样的凌厉如刀。

  云旎迟迟不肯对墨羽下杀手,就是因为这张脸,还能让她有一种“睹物思人”之感。

  云旎没有和墨羽说明,她除了罗钦种在这具身体里的爱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年幼的万人景仰,软糯的青梅竹马,体贴入微的掌勺阿姐,昏暗岁月里的不离不弃。

  黄粱一梦啊。

  云旎走在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在去往地狱的途中,蓦然回头,才发觉自己是从天堂来到了人间。

  这人间空荡荡,只有一缕不知哪里的魂魄,还算是熟稔。

  这一壶酒啊,给的是她午夜梦回里的所有不可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