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跟着进了悯生殿内,前面的小僧尼排成两列,跟随着前面几位长老。一进殿内,正对面就是三位佛祖的金身,或坐或站,坐下生莲,手中捻佛珠,双目轻阖,他们的金身占据了殿内大部分,直到殿顶,人站在下面十分渺小。
再往前走,过了一道侧门,黄色帷幔落地,经幡烛台,众多菩萨立身于其中,香雾缭绕。
到了此处之后,悬钟长老就让除僧尼之外的弟子在此等候,只有被佛选中的弟子才能进入。
宁渊悄声问楚棠:“现在怎么办?”
楚棠从刚才进来就一直在观察悯生殿的构造,然后她就发现悯生殿的殿顶是镂空的,所以阳光一照,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是有形状的。
她当即就转身:“先出去,从屋顶走。”
几人都出了殿外,宁渊说:“这不合适吧,要是被这里的教徒看见了不得打死我们。”
殷水清说:“身为渡灵师,你连隐藏自身这种本事都没有?也不知道你这半吊子功夫在哪学的。”
她说完,就跟在楚棠身后,两人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飞上了殿顶,速度快得模糊,只看得见空中什么东西飞过去,仔细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楚兄啊……”宁渊回头找楚留衣时,他早就不见踪影了,他的轻功和身手比那两人还要略胜一筹,在空中直接连个影子都不见。
他立刻四处转头四处看了一圈,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他旁边早就没人了,连一向淡定懒散的司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
这时候他忽然见四周的僧尼都朝着一个方向奔去,那个方向有一只金色大鸟从后头那座妙音菩萨殿飞上来,金色的翅膀盖住了半片天,一时间悯生殿外金光流转。
他赶紧抓紧机会跟着上了殿顶。
楚棠压低身体,贴着镂空的殿顶走,从她的角度能看到殿中的整个情况,但是因为殿顶镂空她的幅度太大,地上就会有她的影子,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被发现。
她回头看了眼殷水清:“让你的灵侍和毕方去把太阳遮住。”
毕方和阿狸一起飞向高空,如同两片云彩,挡住了天上的太阳,殿顶上的光瞬间消失,地上的影子也没有了,悯生殿内暗了下来。
悬钟长老带着小僧尼们穿过菩萨殿之后来到了一座巨大的佛像前,这座佛像与刚才正殿里不同的是这是尊石像。
深灰色的佛身没有了太阳的照射变得黯淡无光。
悬钟念了几句经文,石像一分为二,从两边打开,楚棠看见里面似乎是个更为空旷的空间。但是这已经到了殿顶的檐角处,里面的情况看不见了。
楚留衣拍了拍口袋:“白玉,能打开那门吗?”
白玉钻出个脑袋来,说:“没问题。我只要模拟刚才那个长老说的话就可以了。”
楚棠站起来一掌劈想镂空的殿顶,没想到劈不裂,殷水清在旁边说:“让开,我来。”
楚棠撇嘴,让到一边,仰起头把毕方和獙獙唤了下来。
殷水清用缚灵绫穿入镂空的部分,刀刃唰唰唰几声便削开了一个大洞,她先跳了下去。楚棠紧跟其后,摸了摸着殿顶的材料,像是木头,又像是石头。
殷水清说:“这是越菩国生长的一种木头,叫木石树,这里的人用它来做屋顶,不过这种木材很珍贵,一般只会用来做寺庙的殿顶,因为防火防水。不过,我的缚灵绫可切万物,哪怕金银都能切。”
楚棠摸着石像,很敷衍地配合她:“是,公主殿下真是最厉害了。”
殷水清扬了扬柳叶眉:“那是当然了。”
白玉打开了石像大门,几人悄声进了石像后的空间。
这里的布置更像是一个地洞,四周都是很粗糙的石壁,地面也是湿湿的泥地,非常空旷,最上面有一束阳光落下来,照在中间的一尊石像眉心间。
这尊石像完全不是佛或菩萨的模样,而是一个长发飘逸,容貌俊秀,身上环绕着飘带的一个神像,看模样有些难辨雌雄。
以石像为中心,神像的脚下开出紫色的小花,一直延伸到楚棠他们进来的这个洞口。放眼看去整个地洞中紫花盛开,略带清香。
他们继续往里走,听见流水声,顺着流水声找到了一条细细的小河,小河流向地洞的一个狭窄的牙口,穿过那个牙口,可能又是另外一个地方。
白玉的耳朵动了动,它小声地说:“牙口那边有说话的声音。”
毕方说:“我感觉到了火焰的炽热。那边可能有岩浆池。”
“你确定吗?”楚棠问毕方,难道阿修罗说的是真的,悯生殿里真正的主人是火神部的人。
“爷活的岁数比你八辈祖宗都久,爷就是从岩浆池里重生的爷能不知道?”
几人准备穿过那个牙口去看看,但是牙口太窄,一次只能过一个人,他们只能排队,楚棠和司行留在最后。
楚棠回头见司行一进来就盯着那石像看,这会儿还在目不转睛地看,便问道:“大人,你看什么呢?”
司行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神像好像在何处见过。”
楚棠听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神像,顿时也觉得很是熟悉。
两人最后穿过了牙口,顿时感觉到一阵闷热和窒息,就好像被架在炉火上烤,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过,更让他们呼吸困难的是眼前所见的情景。
穿过牙口之后是一座铁索桥,铁索桥下是一个正咕噜咕噜冒泡的岩浆池,在岩浆池之上飘着很多刚才外面的紫色花朵,这些紫色花朵比外面看见的要大很多,这花瓣中间蜷缩着一个个小僧尼,看上去像是昏迷了。
紫色花朵包裹着这些小僧尼,他们睡得很安稳,然后一直在岩浆池上漂浮着。
“好烫!”宁渊摸了一下铁索桥就立马收回了手,“我们怎么过去?”
楚棠拍了拍毕方的脑袋:“走吧,毕方爷爷。”
毕方进了岩浆池中,如同鱼儿徜徉海洋一般自在,它浮在岩浆池上,往铁索桥对面游去。
这个岩浆池并没有很大,片刻功夫他们就已经到了铁索桥对面,在桥的对面倒是一块平地,悬钟长老等人就在这里。
几人上了地面之后连忙找了个石壁藏了起来。
悯生殿的几个长老在这里一改在外的严肃正派形象,坐在地上,敞着胸膛,一手拿酒杯,一手不知道在啃什么东西,然后往旁边吐骨头。
殷水清忽然低低的尖叫了声,旁边的楚留衣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用有些惊恐的眼神看着楚留衣,竟然有些泛起了泪花。
“他们……在吃那些小僧尼的肉啊……”
在岩浆池边,有一个平坦的像是砧板一样的圆形石头上,正躺着一个小尼姑,她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屠夫正在割肉,然后把割好的肉送到身后的一处火架上炙烤。
血流进岩浆池里,养活了那些紫色花朵,它们纷纷活了过来,贪婪地张开花瓣吸食。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几人忍不住纷纷呕吐起来。
在烤架的旁边,还有一口大锅,还有一个蒸笼,楚棠不用猜也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那个是不是净直?”宁渊指了指被套住脖子拴在一根木桩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小和尚。
楚棠咬牙:“是。”
楚留衣说:“你们看那些长老的胸口,是不是都有一道红色火焰纹。”
“是。”司行先回答了,他皱着眉,“看来真是火神部的神。”
楚棠问:“他们这算触犯神族的规矩吗?”
司行的声音有些冷酷:“这是足以神形俱灭,永世不得生的罪行。而且,他们还打着佛神的幌子行这等恶行,到时,不止天众,若佛神大怒,火神部所有神都有可能被诛杀。”
楚棠拍拍司行的肩:“看来大人这次百年巡游可算是巡对了,这要是上报你的老大,大人岂不是大功一件?”
殷水清的怒气值已经蓄满了,她说:“还不动手救他们?”
楚棠抽出长弓,跳上毕方的鸟背,楚留衣也握紧了手中的笛子,宁渊的长剑寒光闪闪,孟极趴在石壁上。
楚棠站在毕方鸟背上,箭瞄准了那个屠夫。
她的箭一出,其他三人也纷纷上前和那几个神缠斗起来。
屠夫被她的箭射中后便一命呜呼了,楚棠走近一看,是个神力微弱的神,在她的箭下,灵早就魂飞魄散了,根本来不及渡。
不过,这群披着羊皮的狼的恶神也没什么好渡的,死都是便宜了他们。
殷水清的缚灵绫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逼那个吐骨头的神的脖颈,要不是他反应快,这会儿头和身体都分家了。
几个人虽然战斗力很强,但是面对的毕竟是神族的神,神与人实力悬殊,更何况他们还是火神部的神,那可是一群暴躁跋扈,张扬好斗的人。
“又是你们。居然能找到这里来。”悬钟长老压根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老东西。废话真多。”楚棠握住手里的箭,在手心里翻转几下,猛地挥出,箭身化作绳索,宛如一条灵活的白蛇,缠上了悬钟的脖子。
悬钟原本并不把楚棠这点小伎俩放在心上,但没想到她这渡灵箭十分厉害,若不是他用神力护住,早已血溅当场。
悬钟手掌中燃起一簇火焰,一掌劈向楚棠的胸口,楚棠避之不及,抬手调动全身灵力抵挡,但她的灵力比起神族的神力还是太微弱,顿时胸口一痛,往后仰倒,跌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差点掉进岩浆池,被殷水清的缚灵绫及时卷住。
楚棠松了口气,看向殷水清,这人也没比她好到哪去,腾出手来拉她的时候对门那个吐骨头的长老一掌拍向她的头顶。
楚棠一惊,连忙反手握住长弓,以箭去抵那一掌。
所幸箭还没到,楚留衣伸手过来,揽住她的肩,把她往旁边一带,惊险地避了过去。
楚棠这一箭却正好射中了那长老的掌心,穿破了血肉,疼得他嗷嗷直叫。眼神凶狠地朝楚棠扑了过来。
楚棠被悬钟那一掌打得有点缓不过劲儿来,便喊:“司行大人。”
没等那长老靠近楚棠,一股强劲霸道的力量劈头斩下,生生逼退那长老,司行一袭白衣飘然落下,拦在楚棠跟前,然后回身将她扶起的同时还顺手捡了颗石头往后一掷,砸得那长老头破血流。
楚棠站起来的时候听见毕方的骂声:“玩火,那爷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毕方扇动着翅膀,建起一道三丈高的火墙,挡住那几个长老,然后墙倒下,火烧了他们一身。
“毕方鸟!你我同为御火之神,你居然烧老子!”
毕方冷哼一声,得意地嘶鸣一声,更大的火焰朝那几个长老扑了过去,火焰炽热的余温波及之处都成灰烬。
宁渊道:“没想到楚姑娘的灵侍这么厉害。”
孟极一听,嘶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身手敏捷地跳上崖壁,冲着悬钟一跃而下,咬掉了他一只胳膊。
悬钟大怒,执钟而落,想将孟极罩住,獙獙及时飞来将它咬住救走了。
几个长老见此,团结起来,一条又粗又长的火蛇朝毕方袭来,一口咬住它的脖子,将它往外一甩,毕方跌在地上,翻滚了几个圈,软绵绵地倒下去了。
楚棠一把推开前面的司行,踩着崖壁一跃而起,步伐飞快地在粗糙的墙壁上跳跃,她拉开弓,对准了那几个长老的脑袋。
此时,火蛇转头攻击楚棠,楚留衣吹起渡灵曲,从他四周生出一棵棵绿竹,随着他的笛声越来越快,一片片竹叶也宛如一条青蛇,缠上了火蛇的身体,将它牢牢锁住。
殷水清此时也跟着楚棠的步伐,她看楚棠的箭已经蓄势待发,那几个长老蠢蠢欲动,便直接踩住楚留衣的青蛇尾巴,腾空一跃,翩然落在青蛇的脑袋上,同时手里的缚灵绫有如漫天飞雪,洒向每个角落,绫段边缘霎时便飞出无数锋利小刀,旋风般席卷而去。
楚棠抓住楚留衣和殷水清给自己制造的机会,双手合十,然后抽出一根长箭,用力一跳,看准了最前面悬钟的心脏,她举起箭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