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伸了个懒腰,以为这就结束时,下面那几个长老忽然神色紧张起来,随后又和慧海几个师父进了侧殿说些什么。
此时的大殿里只剩下小僧人,他们纷纷围住净直,净尘激动得小脸通红,比他自己是转世灵童还要高兴。
不过这高兴没有持续太久,长老们很快就出来了,慧海几人的脸色都非常沉重,这时候还是那个长老宣布说:“九莲寺内除了有转世灵童外我与几位长老还感知到了妖僧的气息。”
楚棠看了一眼空尽,他只是轻蔑地冷哼一声。
“慧海,妖僧既然在你的寺中,你自己知道该如何处理。”长老看了慧海一眼。
慧海艰难地应了一声,看向了那群小僧人。
楚棠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慧海闭了下眼:“净尘,你上前来。”
净尘还没反应过来,正要上前,被净直一把拽住:“师父,您这是何意?”
几个长老将净直与净尘拉开:“你已贵为转世灵童,乃是佛祖亲选,怎可再与妖僧一处。”
“不可能!”净直惊讶地道,“师兄平日善良憨厚,最多也就是懒了些,贪玩了些,调皮了些,不可能是……”
“净直!”慧海大喝一声,“长老们已经查验了,净尘血中有妖邪之气,就是妖僧。你退到一边去。”
“师父——”净直被强硬拉开。
净尘一时手足无措,看着净直,松开了自己的手,他大概还不知道妖僧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殷水清看得一阵无语:“这什么,那小和尚怎么就成妖僧了?我为何没感觉他有妖邪之气?”
空尽道:“这就是悯生殿。自从佛神翎夭灵灭后越菩国就越来越荒诞了。”
“你不会当年也是这样成了妖僧的吧?”楚棠看向空尽。
空尽懒懒一笑:“你猜对了。”
“他们会怎么处理净尘?”
“由九莲寺主持当场处决。”
殷水清皱眉:“那么小的孩子。更何况这妖僧的说法完全荒诞,他们就没有一点怀疑?”
“在越菩国,悯生殿就是佛祖在人世的化身,是神圣的存在,是信仰。你会怀疑你的信仰吗?”
一直不言的司行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佛神普度众生,怀慈悲之心,不会轻易伤人。并且,对于犯错之人若有悔改之心会谅解。悯生殿的做法不是佛祖的做法。”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空尽都有些讶异。
司行没回答,楚棠凑过去,悄声问了句为什么,他才低声说:“年少有幸,曾在佛神修行过一段时日,得他点拨教化。”
净尘无助地站在原地,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平日一起玩闹惹祸的师兄弟,还有总是教训疼爱他的师父,此时都用一种厌恶和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净尘恐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慧海朝自己走来,身体抖如筛糠。
“师父……”
慧海颤抖着双手,闭上了眼睛。
房梁上,楚棠看着殷水清:“你有什么想法?”
“你救小和尚。我对付老和尚。”殷水清做出了一个杀出去的姿势,“等会儿打起来了外面的两人会帮忙。”
一道白绫从房梁下如鬼魅幽灵般出现,直袭慧海。
慧海见那白绫上竟然藏着锋利的刀刃,连忙后退数步。
楚棠趁此机会,飞身跃下,抱起净尘殿外飞掠而去。
她刚踏出门槛,忽然被一堵金墙拦住,一时没来得及后退,被震出去老远,抱着净尘倒在了蒲团上。
惠清从殿外走进来,手拿禅杖,看了一眼楚棠和殷水清,道:“二位施主,这是我寺中的事,不劳烦你们插手。”
殷水清冷笑道:“老和尚,起初敬你,如今看来,你们这群光头都是些无耻之徒,什么妖僧,不过一个小孩,你们也下得去手?”
悯生殿那几个长老死死盯着净尘,眼神阴鸷,净尘吓得发抖,楚棠抽出头上的发带将净尘的眼睛蒙住:“别看了,那几个光头老和尚有什么好看的。”
楚棠散着一头乌黑长发,对悯生殿那几个长老嫣然一笑:“你们若非得要这小和尚的命,老娘先取你们狗命。”
“哼。施主好大口气。那就试试。”
悯生殿的几个长老往地上一坐,捻着佛珠,念念有词,开始布阵。
他们身后出现了十八罗汉里的四大罗汉,一起朝楚棠和净尘杀来。
楚棠往后退了几步,把净尘护在身后,抬手一扫,长箭如飞针,刺进罗汉的身体,却被挡住,箭头和他们的身体擦出了火花,一时难以攻破。
楚棠很快将长箭化为箭索,缠住了四大罗汉。
下面两人打得正激烈,惠清见慧海有些敌不过殷水清,便也起手来,这时半空里忽然传来一人嚣张的笑声。
“惠清。你怎么还是这么迂腐。”
空尽上前挡住惠清的禅杖,殷水清得了空,回头缚灵绫一收,把连同慧海和几个动手的和尚都捆严实了。
这边的楚棠要护净尘,不能和那四大罗汉赤手搏斗,唤了声毕方。
她踩住一个罗汉挥来的一拳,向上飞起,顺手抓住净尘,毕方飞到她脚下,接住两人,楚棠立即抽出长弓朝追上来的四大罗汉连射四箭。
这次箭刺穿了四大罗汉的肩膀,那边打坐的四位长老也受了伤,顿时勃然大怒,又见空尽出现,更是恨不得扑上去就打。
空尽喊道:“你们先走。”
殷水清收了缚灵绫,跃上毕方的鸟背,几人往殿外飞去。
长老和慧海们立即要追出来,空尽扫了他们一眼,将手中的佛珠一抛,红光似血直杀那几人,惠清一惊,连忙飞身上前一挡。
空尽见惠清飞身扑来,咬牙,又将佛珠收了回来,他看着惠清:“那么想死在我手里?”
惠清的禅杖一挥,一道金光直逼空尽,空尽被逼得后退到了殿门外,身后的那四个长老立即钻空子,四大罗汉一跃而起,一把巨锤敲向空尽的脑袋。
惠清一惊,又逼退空尽一步,一掌击向他的胸口,将空尽推到了殿外,巨锤轰然落地,砸断了殿门槛,离空尽只有半步。
空尽舔了舔嘴角的血,突然朝惠清温柔一笑:“师兄,怎么手下留情了?”
惠清看着他,一脸平静,空尽凑到他耳边:“师兄,你还不承认吗?”
这句话像是惠清的逆鳞,彻底激怒了他,他连发数掌,甚至使出了莲花印,在他莲花印下,无人可避,不死也要重伤。
空尽站在原地,死死盯着惠清,也不躲,他的眼神执着而不甘,他要的答案,如此简单的一个答案,早已明确的答案,可他就是等不到这个人说出口,对着他亲自说出来。
他恨,也痛。
莲花印就要压下时,一群黑色乌鸦席卷而来,再飞去时莲花印下的空尽早已不见踪影。
惠清收回了莲花印,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惠清,妖僧是从你寺中逃走的,我给你三日,把他们都给我处决了。”
惠清点了点头,悯生殿的长老冷冷扫了他两眼,走了。
若劫城郊外。
从城中逃出来的几人找了一个山洞,外面下起了雨,阴冷潮湿,宁渊和楚留衣去捡了点干柴来点了一堆火。
净尘好似还没有缓过来,自己缩在一边发抖。
楚棠招手让他过来,他一个劲摇头。她叹口气,站起来,强硬地把小和尚揪了过来放在火堆便给他取暖,结果他还是在一直发抖。
“该不是染上风寒了吧?”楚棠摸了摸他的额头。
殷水清说:“我看他是害怕才发抖的吧。”
“没事了,这都出来了。”宁渊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水壶递给他。
空尽和司行后一步赶来,这会儿才进了山洞。空尽路上摘了几个果子,还猎了一只野鸡。
“给。”空尽把果子丢给了净尘,坐下来开始给那只野鸡拔毛。
净尘看了空尽一眼,把果子砸回去,气冲冲地说:“我不要!你是妖僧!我不吃你的东西!”
空尽一声冷哼,捡起地上的果子擦了擦咬了一口,指着空尽说:“你现在也是妖僧。”
净尘一听,呆住了,然后他嘴巴一撇,胸口开始上下起伏,随后哇一声大哭起来。
“小胖子你哭什么?”楚留衣说,“我们把你救出来,保你的命,本来在九莲寺住的好好的这下成了逃犯,我们没哭呢。”
净尘吸溜着鼻涕说:“你们是大人!我不是妖僧!我是净尘,我要回去找我师弟,他肯定知道我是清白的!”
“清醒点啊,小胖和尚。”楚棠看不下去,扯了一把草把他掉下来的鼻涕擦掉,“你现在回去就是找死,知道吗?好好待着。”
空尽补了一刀:“你师父,师弟亲眼看着我把你救走了,你还清白?”
净尘听完之后哭得更大声了,殷水清烦得不行,把自己的手绢团成团塞到净尘嘴巴里:“吵死了你。”
宁渊把空尽处理干净的野鸡放到火上烤,所:“别管他了,小孩子嘛,哭累了就不哭了。”
净尘呜呜呜地继续抗争,很快山洞里就充满了香味,几人一人分了一块鸡肉,撒上白玉带的孜然,吃的津津有味。
楚棠见净尘可怜,就问他:“要不分你一点?”
净尘生气地把头扭过去。
宁渊咂咂嘴,有吮了下手指,说:“下次得多猎几只,要不然这么多人都不够塞牙缝。”
这山洞里还有些干茅草,还有些碎了的瓶瓶罐罐的,看来之前应该也有人在这里住过。晚上,几人都躺在干茅草上休息,然后商量下面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之后还带着净尘。
宁渊说得挺准,净尘哭了一下午,终于累了,靠着山壁就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眼泪鼻涕的痕迹。
楚棠问空尽:“我一直有个疑问,悯生殿的人到底是凭什么断定的你和净尘是妖僧,你看着倒很像,净尘也就是个小孩子。”
“这位施主。我被那几个老废物说是妖僧的时候比这小胖和尚还有小两岁。”空尽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判定,但每年他们都会找出一个妖僧,有些被就地处决,有的凭空消失,所以我也很想知道那悯生殿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楚棠一听就来劲儿:“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去悯生殿看看。”
楚留衣看了她一眼:“你就爱管这些闲事。”
空尽道:“我去过悯生殿,没什么特别的,而且我们同时这么多人去会很容易就被发现。明天我要去金顶寺。”
“佛会?”
空尽点头,楚棠又问:“你去干什么?背诵经文?”
“惠清明日会在金顶寺做佛会考官。”空尽说着露出了微笑,“我当然要去大闹一场了。”
楚棠说:“我跟你去。凑个热闹。”
宁渊举手:“我也去。”
楚留衣和殷水清异口同声道:“我没兴趣。”
“那正好,你俩在山洞里带孩子。”
第二日一早,外面雨过天晴,山里湿冷,楚棠等人乘着毕方飞往金顶寺。
根据空尽所说,金顶寺就在悯生殿下的一座山顶之上,路程倒也不远。
“和尚,你跟惠清有什么仇?”楚棠问空尽。
空尽摸着下巴,笑得神秘莫测:“倒不是仇恨。一时半会儿难以说清楚。”
楚棠看见了前方小山上金闪闪的金顶寺,知道快到了,就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反正倒是你将灵给我我也能看到你所有的执念和过往。”
空尽笑了笑,没说话。
几人怕走得太近会被发现,便让毕方停在一处悬崖上,这里站得高,也能将金顶寺中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楚棠在一众小僧中看到了净直,他脸色很差,神思恍惚的模样,跟着惠清慧海一同而来,他和其他僧人小尼姑坐在寺前的空地上,等待佛会的正式开始。
悯生殿昨日那几个长老都在,宣布诵经开始,下面的小僧们便开始念起经文,顿时,仿佛整个天地间都是嗡嗡嗡的经文声。
空尽一点预兆都没有,在楚棠和宁渊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白色袈裟的和尚落到了寺前的空地之上。
“他来真的啊。”宁渊一脸好佩服的表情,“楚姑娘,到时若打起来空尽以一敌……好多人,我们要帮忙吗?”
“当然了。昨天那几个罗汉我还没打赢呢。”
宁渊暗自叹气,他只是想来凑个热闹啊,没想到这两位都是好斗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