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昆仑国篇·无人寄相思

  楚棠晃了晃腰上系的银铃。

  “谢谢你,美人姐姐。你愿意帮我我也愿意帮你,给你一点我的灵力,但是我不能出去,就算我出去了主人也会找到我,我不想连累先生,就拜托你帮我给先生送一封信。”

  楚棠沉思了一下,点头。

  青鸟在笼子里写信,楚棠都快睡着了她才把信递出来,结果上面只有一行字,还歪歪扭扭。

  “你这……”

  “额……这个,我也刚学写字不久,只会写这几个字。”

  楚棠拿着信和渡了青鸟灵力的银铃回到自己的房间,司行醉得不行,倒在她床上就睡过去了。

  楚棠也懒得管,反正她正好出去把信送了。

  楚棠去到郎迁的状元府,翻墙上了房顶,揭开瓦片,把信丢进去,准备走人,看见屋里的摆了一地的画纸。

  她趴在那里看了看,画纸上画的是个青衣小姑娘,娇憨可爱,眉眼灵动,不就是青鸟吗?

  楚棠趁郎迁不在屋里,偷了一副画出来。

  她打开画看了一眼。

  “青鸟说,她跟这个状元认识才不到一月,怎么就两情相悦了,生出情愫了?我跟那位大人也相识快三月了,在楼兰故城也算出生入死过,怎么就一点情也没有?”

  真是不懂,是哪里不对才进展这么慢。楚棠把画卷好塞进口袋,跳下墙离开。

  楚棠回到满庭芳的时候司行还在她床上睡着,她只得把人弄起来,用一块湿布盖在他绯红的脸上。

  司行哼了两声,坐起来,盯着楚棠看,然后起身要走。

  楚棠觉得他那样子好奇怪,手紧紧地按着脑袋,很痛苦的样子,心想只是喝个酒应该不至于吧。

  司行嘴里念叨着什么:“怎么这么快就醒……不可以……再等……我不……不行……”

  楚棠走到他面前,看到司行满脸的汗水,眉心间的红色镰刀印记颜色一点点加深,由红变黑,他的身上开始冒出黑色的雾。

  楚棠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那黑色的雾像是刺一样扎了她一下,然后汇成一团要朝她扑过来。她连忙后退,侧身躲过去,那黑雾不罢休,楚棠只好打开门逃之夭夭。

  西王母和东王公天色微明时就离开满庭芳,巫里里带着她和南烟烟去送行。

  “架子还真大,还要送行。”楚棠不满地嘀咕。

  巫里里说:“送一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烟烟悄声说:“西王母走前送了我们问清丹,一人一颗。还说来年开蟠桃会邀请我们去呢。”

  “问清丹是做什么的?”

  “吃了这个能让肌肤五百年不衰老,吹弹可破,我听说天庭上的仙女们都用这个维持自己的美貌,可珍贵了。阿楚你要是不要就给我吧。”

  楚棠偷袭她的咯吱窝:“想得美。”

  两人闹着一路走出了天域城,来到天梯下,这是神仙回天的必经之路。

  楚棠看西王母与巫里里在说话,就挪到了青鸟身边,看她扒着笼子,眼巴巴地看着来时的路。

  “他会来嘛?”

  “会……吧。”

  楚棠抬头瞄了一眼西王母,看她没有注意这边,掏出昨夜偷回的画卷塞进笼子:“你那位先生还是很在意你的。”

  青鸟握着那画赶紧藏到羽毛下面,怕被发现也不敢打开看。

  光破晓,天梯现,他们该启程了。

  青鸟收回恋恋不舍的视线,缩进了笼子里。

  这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起,尘土飞扬,郎迁骑马奔来,大喊着青鸟的名字。

  郎迁狼狈不堪地下了马,披头散发,满头大汗,他举着昨夜青鸟给他的信四处张望。

  楚棠回头,天梯上,青鸟惊喜地回头,但是郎迁这样不修行的肉体凡胎是看不见天梯的。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郎迁一边走一边大声念诗,声嘶力竭。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青鸟把脸贴在笼子边上,一边哭一边应道:“‘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先生……先生……”

  郎迁只听到青鸟的声音在自己前方响起,可是他看不见身影,跌跌撞撞跑上前:“青鸟姑娘,我高中了!我是状元!我有宅邸,有功名,想娶姑娘为妻!”他扬着手里的信,“遇到姑娘是小生三生之幸!不后悔有妻!”

  楚棠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信——先生保重,后悔有妻。

  这……错别字也真是离谱。

  青鸟的眼泪簌簌掉落,她眷恋又绝望地看着下面慌乱无措的郎迁:“先生……对不起先生……青鸟有负与你……你另寻佳人吧。”

  “先生……”青鸟喃喃道,“我帮世间所有有情人传递相思意,却才知道原来相思是苦的。”

  西王母不耐烦了,随手一挥,大风刮过,天梯消失,郎迁被吹倒在地,他继续爬起来对着早已人去楼空的天梯一遍遍喊着他的誓言。

  南烟烟对楚棠说:“青鸟太可怜了。她为别人递相思,却无人为她寄相思。”

  天域城里传了一个笑料,刚刚高中的状元郎欣喜若狂,最后真是欣喜得癫狂了。整日在街上张贴一个姑娘的画像,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他的妻子,还念叨着一首诗。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边念边笑,抓住一个孩童便开始讲诗,吓得孩子大哭。

  楚棠听说了之后在街上遇到了郎迁,那时候他正坐在台阶上,青衫落拓,满是污渍,蓬头垢面,怀里捧着几个红薯,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然后又开始念诗。

  楚棠走到他面前蹲下,注视着他:“你这是何必,如此糟践自己?世间女人千千万,何故要为了其中一个伤心欲绝。”

  郎迁竖起食指,凑近楚棠,认真道:“你不懂。就像我看到一片桃林里的一棵桃树上的一朵桃花,你说我为什么偏偏就只看到它了?”

  楚棠困惑:“为什么?”

  郎迁咧嘴一笑,摇头:“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啊!哈哈哈哈……”

  “真是疯了。”楚棠无奈地站起来,叉腰看着他,“好吧,答应了青鸟的。”

  她聚灵力于指尖,在空中写了一道灵符,腰上的银铃应声而响,青鸟的一缕灵汇入那道符,楚棠把灵符送入郎迁的天灵盖。

  郎迁浑身一震,动弹不得,片刻后,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如常。他看了看自己,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然后看向楚棠。

  “我这是?”

  “恭喜公子高中状元,该衣锦还乡了。”

  郎迁一拍脑袋:“哦,是,我是高中了。但是……”他似乎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但是又想不起,只好作罢,对楚棠行了一礼。

  “姑娘,告辞。”

  郎迁与楚棠拜别后,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楚棠回到满庭芳,推开房门,看了一眼,房中已经恢复寂静,司行躺在床上。

  她坐到床边,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吓了一跳,没有气息了!

  “这怎么得了!”楚棠有些慌乱,有突然想到什么,“不对,死神连心都没有哪来的呼吸?”

  她又重新坐下,趴在床边盯着司行的脸陷入沉思。

  “死神大人,你说到底要怎么才能让爱发生呢?我看别人都很容易,怎么你我就是一点对不上呢?愁死了,我快没时间了……死神大人,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心动?我这么美,你当真不心动?”

  司行一动不动,楚棠把耳朵埋到他胸口去,仔细听了听,确实是没有心跳。

  “那也不对吧,心脏只是一个器官而已,为什么没有心脏就无情无爱?这好像说不通……”

  司行的胸膛没有一点起伏,楚棠趴在上面就像趴在枕头上一样,除了软和毫无用处,连温度都没有。

  他的身体动了一下,好像要醒,楚棠抬头,对上他十分淡漠的眼睛。下一刻,她就被揪住头发,身体腾空起来,被扔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楚棠怒火冲天,翻身坐起,回头怒视司行,却被他冷酷的神情和高傲的神威震慑住。

  司行坐起来,他按着太阳穴,闭了闭眼睛,睁眼看向楚棠,目光冰冷,毫无温度。

  他的声音同样冰冷得毫无温度,还带着一丝威严的低沉。

  “你是谁?”

  楚棠愣住,看着那个高高在上,一脸冷漠的司行,完全和之前判若两人。

  “你叫什么名字?”司行又问了一遍,眉头已经皱起来了,有些不耐。

  楚棠注意到他眉心间的红色镰刀印记变成了黑色,而且气场实在过于强大,她咽了咽口水,忙回答:“回死神大人,我是楚棠。我和……您,认识三月有余了,您这不会喝个酒就翻脸不认人了吧……”

  “我喝了酒?”

  楚棠点点头。

  “不对。不是我。”司行说,“是司衡。”

  “啊?”

  “我刚从长眠中醒来,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之前你认识的不是我,是我弟弟司衡。”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们是两个人共用一个身体?”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完全对。这个很复杂,也与你无关,你不必知道。”司行说道,“我沉睡的时候司衡会替代我出现,我在百年巡游前就开始长眠,后面的事情都是司衡在做。”

  司行顿了顿,看向楚棠,认真道:“如果他给你许了什么诺,都与我无关。”他字正腔圆地强调,“我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