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生自从赤渊去了碧落黄泉以后,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就连重策带着桃鸢回去,他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再没有往日里看见他们两个或者兴致冲冲或是冷言冷语的样子了,就像是看见两个陌生人,轻轻撇了一眼,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又闭上眼沉思去了。
桃鸢看见这样的普生很是不适应,心里只觉得他怪怪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她小声问重策:“普生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们不在的这些天,他吃错药了,怎么看见我们回来连一句话都不说,这可太不像他了。”
普生这样,重策自然也觉得他奇怪,吃错药倒是不像,不过看起来倒像是有什么心事了。
“没事,他许是有什么烦心事了,你先回去,我跟他谈谈。”
桃鸢偷偷看了一眼普生,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重策和他相处这么久了,想来也是最了解普生的,看来他真的有什么烦心事了,他们聊聊也好,男人的烦心事,大概也只有男人能理解了,像普生这样外冷内热的人,什么事都憋在自己心里,重策要是不开导他,他非要把自己憋坏不可。
“好,那你好好开导开导他,我先回屋里了,这么久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岸边的那颗桃树结了果子没,我先去看看,你们慢慢聊。”
桃鸢一蹦一跳的往碧落岸边的那颗桃花树下走,重策看着她的背影一直走远,才收回来自己的目光。
他又看了看坐在那一堆药材里的普生,远远的看着他像是在打坐闭目养神一样,其实重策知道只要是普生这个样子自己呆着也不说话,也不理人的时候。就是他最难受的时候。
重策走进普生的院子里,轻轻的把他的门带上,坐在他对面的茶桌上,扫视了一圈颇有些狼藉的院子。
这看起来应该是许久都没有动过了,普生对自己的东西可是照顾的很,从不许别人碰就算了,也受不得它们乱七八糟的放着,每次不管是用什么东西,用完以后肯定是放在以前的位置上,就连他晾晒的草药,一个个都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什么时候他的院子里也没有杂乱无章过,看起来他应该是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都没有动弹了。
“你这是怎么了,院子里的草药我不管了,一个人在椅子上发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重策说完以后,普生也没有理他,还是闭着眼睛躺在那一动不动。
重策想着普生这个架势是不愿意说,站起身就准备离开,让他自己带着清净清净,可是重策刚站起来普生的眼睛就睁开了。
他看了一眼重策,坐起身来,若无其事的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摆。
重策挑了挑眉毛又重新坐了回去,看着普生,颇有些戏谑的说道:“我以为几日不见你哑巴了,不会说话,正准备离开,让你自己待着好好清醒清醒,没想到你自己又起来了,看在你一个人孤家寡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份上,我就陪你说说。,你要是愿意跟我说说你怎么了你就说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再带着桃鸢去西谷住几天,不扰了你的清净。”
普生哭笑不得的看着重策,此时此刻心里正是有苦说不出的的时候,重策这么一说反倒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无理取闹一样。
“说起来,我还是你的长辈,你这么说起来,倒像是我无理取闹一样,说到底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么些年也没见你怎么报答过我,本以为你来了这碧落,算是有人跟我做了个伴儿,没想到呀你倒是跟那个小妖精两个人浓情蜜意的,最后还是落得我一个人孤家寡人,哎真是作孽啊。”
重策知道普生兴许是不愿意说,才故意岔开话题,但是看他这样魂不守舍应该不是什么小事情。
这些年在碧落黄泉和普生一起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就算是姐姐封印被打开的时候重策也没有见过普生有多大的反应,现在他突然说来这个事,到底是想说什么重策实在是搞不明白。
重策没有接普生的话,普生也没有再自言自语的尽力遮掩,他自嘲的笑了笑,站起来,看着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尽头的碧落对重策说道:“想当年我被囚禁在这里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走到尽头了,有时候我甚至想不如就跳进去这碧落,同她一起走了就是了,可是每当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都又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赤渊,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恨他,我恨他让我们没能成亲,我恨他让音巳丢了性命,我恨他坐了天君的位置之后就狂妄自大,心里没有血肉亲情,当日我教你从碧落黄泉救出来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私心的,我想总有一日我能重新回到云霄殿去,我定要将他赶下天君的位置,你会是我的助力,到那时我定要让他尝尽生离死别的恶苦,好解我的心头之恨。”
说到这普生的眼里突然有些泛起来了泪光,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是啊我没想到我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他不久前来了碧落黄泉,他说他是来看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们本就是一母所生,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的天劫来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知道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儿觉得开心,这些年我只知道恨他,甚至快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我只知道是他让我失去了音巳,可是我忘了,当初他对音巳的爱不会比我少,可是他竟能舍弃自己心里的爱,亲手杀了自己最喜欢的人,还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即便他最后坐了天君的位置又怎么样,这些年怕是他没有一天不是怀着愧疚和心里的不安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从前我想不明白,也忘不了,只知道恨他,可是当我知道他的天劫来了的时候,我心里只会比任何一个人都更觉得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