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贺州,大雷音寺。
“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
“佛主爷爷,不好了,佛主爷爷!”大雄宝殿中,一小山般的身影翻滚而,“那猴子把佛山禅院的贡品都……都扔下山了!”
“何以顾?须菩提!若菩萨有……”
“禀佛主!”又一罗汉急匆匆进门,“那猴子,那猴子又和金蝉子打起来了!”
“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
“佛主!佛主!不好了佛主!那猴子把金翅大鹏鸟从灵山放走了!”
帝如来暗暗叹息,真是上了须菩提老鼻子的当了!
三个月前,帝如来外出讲道,归途经过灵台方寸山,便见两童儿在云头相迎:“家师命我俩恭候佛主多时。”
须菩提与帝如来本是同门,虽各自立下道统,可那往日的情分,却是始终难以忘怀,帝如来欣然便往,须菩提也已在长生殿中备好清茶相待。
茶不过三巡,两人便叙起家常,这聊着聊着,也便聊到了徒弟身上,须菩提言语,近些年虽广收门徒,可那资质尚佳也不过一二,两百年前机缘巧合,才得了一猴儿徒弟,又夸赞这猴儿如何如何,学得本事也十分不错。
帝如来见师兄夸赞,自然在一旁衬和。
只是须菩提言语一番,又眉头显出些许疲倦,这猴儿虽好,可玩性却大,我虽有心让他承我衣钵,只怕在这方寸山中,习不得如何真本事,若送外历练,可这天下大妖众多,又怕折了性命。
若师兄舍得,便把那猴儿交我管教。
帝如来本想客气一番,可须菩提一听,顿时面露欢喜,如此甚好!
如此,灵山之上便多了一只猴子。
只是临走之前,须菩提先与猴儿言语一番,又将帝如来拉住,低声说这猴儿性情虽劣,心地却是不错,只不过有一点你需记得,这猴儿体内有一天上之宝,唤做灵明心,一经触怒怕有惊天之威……
帝如来一想起此事,就忍不住头疼起来:“阿难、迦叶,把那猴儿唤来。”
不一会,一猴子七扭八拐的跳进殿来,后面跟着皮青脸肿的阿难、迦叶两护法:“师叔,你唤俺老孙何事?”
依照须菩提与帝如来的关系,猴儿的叫法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大殿之上,数多佛陀、菩萨皆在,帝如来少不得皱眉:“大殿之上,须得唤我一声佛主才是。”
“叫什么有何不同?”那猴儿说着,一把将降龙罗汉从莲台上扯了下来,自己一个翻身就躺在上面,“你看,你给我封了斗战胜佛的佛号,不是也没人叫么?”
“你……”降龙罗汉大怒,当时就要动手,可心中一想这猴子厉害,只能瞪大了眼睛,憋得一脸通红。
猴子初来灵山之时,帝如来顾忌须菩提的脸面,便随便给猴子封了个佛号,只是这灵山上下,都道是个揶趣,没有几个人如此喊他。
帝如来暗暗皱眉:“你将佛山禅院的贡品都扔下山了?”
“定是那猪头告俺老孙的状!”那猴儿抓耳挠腮,冲着猪八戒倒呲獠牙,吓得猪八戒顿时生了一身冷寒,这才又翘着二郎腿道,“不是扔,俺老孙看灵山下有苦难荒民,就把东西拿下山布施了。”
“八戒,可是如此?”
“啊?不……是,是啊!佛主爷爷,他说的对!”猪八戒心里慌张,见那猴儿又把金箍棒从耳朵里掏了出来,后脊的冷汗顿时又多了三分,“的……的确如此。”
这猪头好生的无用!帝如来眼角稍抬:“悟空,你如何又与金蝉子起了争斗?”
“这个……”孙悟空嘿嘿一笑,“那金蝉子有老寒腿的毛病,师叔您也知道,俺老孙不过是陪他锻炼锻炼,免得……免费生出病来!”
满嘴的胡言!帝如来已经是暗咬银牙!
众佛陀也是纷纷掩面偷笑。
孙悟空嘿嘿一笑,又摆出一张哭丧脸道:“师叔您看一眼!那金蝉子下死手啊!给俺老孙打的,毛都掉了一撮!”
这猴子倒先告起状来了!帝如来额上的青筋鼓动:“将金蝉子唤来。”
阿难、迦叶忙出去寻找,不得一会功夫,便返回大殿之中:“佛……佛主,金蝉子师兄说……说是下山传经去了……”
定是那金蝉子担心责罚,趁机逃下山去了,帝如来连吸两口大气,“阿弥陀佛。悟空,我那金翅大鹏又是为何啊?”
“俺老孙见大鹏鸟在金光洞里过得憋屈,整日里也没个笑脸,就让他出去透透风了!”孙悟空笑着,“约莫着三五天功夫,肯定回来了。”
这该死的猴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三五天功夫岂不是三五年都过去了!帝如来心中生怒,那大鹏鸟可是知晓一些事情,必须早日寻回才好:“释观音你稍时下山一趟,莫要让那畜生生了祸端。”
这老和尚,端得好生小气!孙悟空心里叨念,又见大殿外日头偏西,这又打个哈欠道:“师叔,您问的也问了,俺老孙忽然想起,昨日的功课尚未完毕,这就退下了!”
“悟……”
未等帝如来答话,孙悟空便已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帝如来心中大怒,那经自然是讲不下去了,心里大骂着猴子,便返回禅房中去了。
“禀佛主,释观音、涅文殊、炽普贤三位大士求见。”
该死的猴子!早晚将你逐下山去!帝如来刚返回洞中,就听到外面沙弥禀报,这才强压了怒火:“着他们进来说话。”
洞门一开,便见释观音、涅文殊、炽普贤三位菩萨鱼贯而入,涅文殊、炽普贤两位菩萨更是纳头便拜:“佛主替我等做主啊!”
帝如来皱眉道:“尔等俱是大士,怎能如此慌张!”
“佛主!那猴子把我的青毛狮子放走了!”
“佛……佛啊……佛主!那……那猴子……把……啊……把……”
炽普贤本就有些口吃,如今一着急,心里的话更是说不出来,释观音在一旁看得皱眉:“他的六牙白象也被那猴子放走了!”
“啊……对……啊佛主!还请……还请对……啊……对……”
“还请佛主对那猴子严加惩治!”涅文殊也在一旁补充。
“你莫要言语了!堂堂灵山三大士,怎么就改不了口吃的毛病!”帝如来见炽普贤又要说话,连忙呵斥止,“释观音你呢,又为何而来!”
“那猴子把涅文殊、炽普贤的坐骑都放走了,就连那金翅大鹏……”释观音回道,“我……我担心若长此下去,我那金毛吼怕是也……”
“佛主一定要对那猴子严加惩戒啊!”涅文殊忙在一旁帮腔道。
“如此小事,便让你三人如此!真不怕伤了佛家脸面!”帝如来呵斥道,又将涅文殊、炽普贤两位扶起,“那猴儿虽是顽劣了些,但终究是到我山门,你我宽怀为本,理应容他些许。”
“佛……佛主,若……若长此……呜呜呜……”炽普贤话没说完,便被帝如来封住了嘴巴。
若这事传出去,还不丢了我佛门的脸面!帝如来摆手道,“都退下吧,这事莫要提了!”
炽普贤支支吾吾,涅文殊心中不服,可见帝如来生怒,也只能拉着他退下。
“你还留此作甚?”见释观音未走,帝如来开口道。
释观音低声道:“忍一时可以,可忍得一世,便就难了。”
见帝如来不答话,释观音又道:“那猴子来灵山不过百日,先是搅了月前的盂兰盆会,又与十八罗汉交恶,与金蝉子比斗不说,又将各地贡品、人事遣散,佛主一味包容,这猴子变本加厉,今日又将金翅大鹏鸟并涅文殊、炽普贤两位菩萨坐骑放走,若是长此以往……”
“那猴儿无义,我却不能无情。”帝如来眉角稍抬,“你且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