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志铭将先前紧握在手中的那张纸团打开一看,喃喃自道:“原来如此。”见到大伙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剑拔弩张,便急忙对铁锋等人开劝道:“我仇志铭这一生没有白交你们这帮兄弟,请看在政委的面上,志铭恳求你们暂且退回去罢,只是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纸团里的内容的确事关重大,他只是轻轻看了一眼,不禁暗暗大为失色。
铁锋道:“仇哥,尽管这么久不见,但我们都相信你的为人,你若有难处就跟大家说明,可别冷了弟兄们的心啊。”
林琅了解仇志铭的为人,可以说在一起搭档五六年,他是唯一能够读懂仇志铭的一个人。他替仇志铭向哥几个解释道:“铁锋,弟兄们,如果仇哥能诉说委屈想必也不会拖延大家的宝贵时间,既然有苦难言,不如暂且离开,等有时间再做解释也不迟。”
刘天明枪指着林琅叫嚣道:“退魔猎人!你应该很清楚故意窝藏包庇、私放犯罪嫌疑人是一条什么罪名。我刘天明只要一天活着,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法之人!”
面对刘天明有意无意的持枪动作,仇志铭那对猩红的瞳孔深深放大,一股怨气从肚子里直冲脑袋,他忍不住上前朝着刘天明怒吼道:“刘天明我警告你你别用枪指着我兄弟!”只因深受大飞嘱托的他便一直将林琅视作自己的兄弟,往日在警队工作也是一样,谁若是故意刁难林琅,做为大哥的仇志铭便立马挺身而出,这也是当初仇志铭能够赢得部分弟兄的爱戴和交心的一个原因。
林琅笑道:“我还是那句话,查案是你的分内之事,尽管去查就好了。”话完,又回头冲仇志铭讲道:“仇哥,这儿交给我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管,快走!快走!”
“好兄弟,你们保重!”仇志铭头也不回地跨上白龙,已跃过了三四丈远。
“来人,将这几个包庇窝藏凶犯的人缴了枪械,押回连城警局关禁闭,待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再一同释放。”刘天明的一声命令,瞬间便让周围的人将林琅、铁锋等人强行捆绑了,汪淑惠生怕林琅进了警局会遭虐待,便也一同跟了过去。
晚霞渐落,人到晚年何曾不像晚霞一样难以挽留?
话说莲儿和威尔神父刚走几里地,只见不远处站着一截人影,待那人渐渐转过身去,二人方才心头一惊,隐龙组织的最高“龙头”老大聂天隐却忽然现身此地。
聂天隐既已现身,那么他的贴身保镖火眉儿也定然潜伏在附近。
“天叔?属下参见天叔。”莲儿和威尔神父同时拜见聂天隐道。
做为组织内部成员的莲儿以及威尔神父都知道聂天隐素来独来独往,形影飘忽不定,极少在组织内部久居,但却明确掌握着帮内一切大小事务。他的现身让二人隐隐的察觉到兴许这些天的踪迹都无时无刻暴露在聂天隐的视线中。
聂天隐很享受别人尊称他为‘天叔’,只因他的名字里带有一个‘天’字,他便认定自己是就是天,天命所归!是主宰江湖一切秩序的最高皇帝,他曾考虑过将组织迁移到海外扩张其势力范围经营正道生意,但是面对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去哪里没有死人呢?
聂天隐走到威尔神父面前说道:“他出现了?”
威尔神父则是简单地回答了几个字:“是的,不久前我们才刚碰面。”
这个‘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圣·米迦勒仇志铭。聂天隐早想与其会上一会,先前收到八面玲珑的情报便只身赶来。
聂天隐道:“该来的始终要来。从这一刻起,你不得再私下联系帮内任何一名弟兄,往后也不得再返回组织。”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却足以震慑了威尔神父和在一边旁听的莲儿。
如果聂天隐说出这番话,就说明该成员今生今世都不得再跨入帮内一步,违者必死!虽然该成员没有被踢出组织,但人身自由已被帮规所限制。从此往后他的个人安危也与组织无关,但如果为警方透入该组织的半点信息,也同样会遭到永无止境的追杀。
威尔神父黯然地接话道:“是,谨听天叔教诲。”
他深知做为一名情报人员,无论身在何处,哪怕面临一定程度的危险,不到万不得已决计不能联系自己人或者暴露联络站,这些都是头等忌讳。但是做为八面玲珑其中的一员,他此刻的身份早已暴露无疑,且不管发现他身份的那个人是否健在,做为“龙头”老大的聂天隐则是暗中窥视着一举一动。
因为情报人员一旦被拆穿了身份就意味着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不管他自己是否承认这一点或者他本身还活着。
聂天隐看了看威尔神父,道:“我知道这些年你累了,是该好好歇一阵子了。”他说话虽然简单明了,但却足以让帮内任何一名成员心悦诚服的顺从领命。
他不但是帮内许多年轻子弟心中的高高在上的“龙头”,而且更多时候则像一位仁慈与严厉共存的父亲。父亲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无端的去跟外人拼命,结怨。除非这个家庭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威尔神父永远不会忘记天叔对自己的恩情,虽然两者相差十岁,在文化上也有一定的差别,但这并不妨碍他为这个组织真心效命。
威尔神父低着头拱手抱拳道:“多谢天叔……不杀之恩。”死亡是推卸所有责任的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但如果让一个人活在内疚当中想必比死亡来的更为痛苦。
莲儿在一旁冷笑,好似从来都不认识威尔神父一样。
“陪我逛一会儿。”聂天隐喜欢散步,唯有他散步的时候才允许让年轻后辈与自己并排散讲聊天。莲儿也非常愿意与他走一段路,她从来不会认为跟天叔并肩走路会有什么负重的压力,相反,这是一位非常随和的老人,两人也是无话不谈没有忌讳。
她习惯性的走在他的右手边,必要时还会为他搀扶,旁人若是看在眼里,这两人显然是一对父女。
“你还是不愿意答应我的要求?”聂天隐笑着说道。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请求过别人,那已经是成年以后的事情了。由于自己膝下已无儿无女,见得莲儿天资聪颖,便萌生一种认领的想法,帮内的弟兄对此意见不同,有的认为莲儿定然是使了什么迷魂汤勾引了天叔方才攀上这层关系,有的则认为天叔年过五旬这是要暗示寻找一个新的接班人来顶替“龙头”老大的位置,为此褒贬不一,流言蜚语也在组织里传的沸沸扬扬,不过这一切对于聂天隐来说都无所谓,谁也无法真正猜透他的脾气和性子。
莲儿摇了摇头,在组织里也唯有她可以当面拒绝聂天隐的要求。她摇头时的那份神情,像极了一个十六岁花季少女在杜绝早恋一样。
对于认领干爹一事,她真的不想吗?她想,她十分想要一个依靠,她想要一片纯属的父爱,但是她理智的告诉自己,她不能这么做!
因为在莲儿心里,聂天隐不光是隐龙组织的“龙头”老大,而且还是高高在上的神,神是用来放在心里崇拜和尊敬的,她不敢肆意妄为的亵渎神灵,也更加不敢辱没神灵的威名。
虽然现在的江湖早已不如往日,曾几何时的江湖义气也早已随着时代的更新而变味。但她坚信自己的原则,为此她只能将天叔放在心里尊重,却不能仰仗着通过这一层关系来彼此利用上位。
有些话不用讲,不用刻意去表达,却能够让两人彼此心灵相通。聂天隐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正因为如此他才喜欢她,看中她,由着她、宠着她。认领也不过只是过过场的形式罢了,因为帮内无论大小事务,尤其是红白事以及结拜祭祖,那都是需要讲究排场的,莲儿不愿意天叔遭到旁人内心的谴责,她不愿意,也舍不得他为了自己而如此辛苦操劳。
“天叔,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莲儿挽着他的胳膊忽然说道。这个时候她脸上露出一份淡淡的羞涩,像是不久之后就要面临一个红娘牵线的相亲对象。
聂天隐为之一笑,说道:“是三年前经常来美甲店送礼品的那个傻小子?”
莲儿睁大了眼睛疑惑并吃惊地对天叔说道:“您……您怎么会知道?”一味着给自己喜欢的女孩送礼物并不能感动她们的心,相反时间久了就会对那个送礼物的人心生厌恶,这一点做为旁观者的莲儿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聂天隐笑笑又道:“这不是重点,只不过他似乎把心思全部放在那位老板娘身上了。”
莲儿没有否认。
莲儿又道:“没想到短短三年时间他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退魔猎人,这是我从未想到的一件事。”她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聂天隐一听,即刻笑笑说道:“传说退魔猎人行踪诡秘,以游走各地靠雇主的赏金来剿灭活尸为己任,我想一个人之所以会以另外一种身份出现,必然是先前经历了一些伤心的往事。”
对于退魔猎人那张真实的面孔,莲儿不止一次见过他,可以说是熟得不能再熟,可就是这么一个原本实在憨厚的大男孩却疯狂的爱上了一个与自己性格完全不合、又偏偏不爱自己的女孩,这不但离谱而且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也许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所以她不甘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小子的,当日在地铁站重逢的那一刻,她几乎压制住了内心所有的情绪,没想此次无意间重逢却成了一个多余的第三者……
她咬破了下唇,流淌下来的鲜血犹如她身上这一席皮革风衣一样艳红亮丽,那一双错综复杂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倘若是她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然而这一切聂天隐都看在眼里,但他的内心却是异常的快活,因为莲儿这股子任性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这也是他对于莲儿宠爱的一个理由,他们这一老一少并无半点血缘关系,可偏偏正是如此才像父女般走到了一块儿,这份情这份爱,二人彼此心里都懂,他们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和沟通就能相互理解。
聂天隐对于退魔猎人也有一定的了解,只不过双方没有利益冲突,故而不曾有过矛盾,他倒是挺感谢这个年轻小伙子这一路披荆斩棘消灭一个又一个活尸,在这一点上倒是与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面对当局的末日危机,倘若自己的堂口能多几个像退魔猎人的成员那将是多么有益的一件事啊。
“林琅,二十五岁,未婚,侠都警局机动联队队员,为人忠厚温纯,性格沉稳内向,办事有责任心。”这是聂天隐掌握退魔猎人真实身份的一份信息。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便想方设法将他带到你面前。”这是聂天隐对莲儿的承诺,原来莲儿先前和威尔神父撤到半路的时候,偶然再次听到枪声,于是二人又折了回来,只见林琅等人被那些武装人员捆绑了起来,隐约的听闻是要被押回连城警局关禁闭去了。
三月半的深夜已经有蚊子不停的在耳旁嗡嗡作响,此时的一老一少早已秘密埋伏在连城警局附近,似乎在静静的等待着时机。
连城警局的门口至少有四名明哨分别在各自巡逻,这还不包括暗哨在内。林怀德带领救援小组抵达警局以后,的确没有来得及将警局布置关卡严防活尸和其余势力的骚扰,再者他们已经疲倦了一天,也只能按队员的人数来布置轮班警戒,连城警局的房屋面积还是比较大的,算上对面不远的警员寝室,足够可以容纳林怀德的这支先头部队,而此时的聂天隐稍稍乔装打扮了一下便来到了警局的门口。
“你好大叔,现在是特殊时期,请问有什么事吗?”负责距离在大门口岗哨巡逻的四名队员打着战术电筒很快发现了一位中年人的到来,并且伸手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若机动联队队员发现幸存者,会给他们适当的待遇,倘若幸存者被怪物追杀至此,则可以受到他们的保护留宿警局一天,倘若是路过乞讨,大伙也会准备省出点干粮施舍他们。所以这支队伍一致受到过往逃难百姓的爱戴,彼此结下深厚的友情。
莲儿躲在远处没有与天叔一道同行,乖乖蹲守在这儿则是聂天隐交给她的唯一任务。只见天叔与那几名持枪队员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便奇迹般的在一名队员的带领下前去警局。这不得不让莲儿感到十分神奇,像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原本就该让警方对一切身份不明者保持该有的警惕性,怎么会如此大意地让天叔顺利的进去了?
夜静的可怕,大门离警局大厅距离算是有一段路程,因为已经是半夜了,所以厅门已关,只开着一道小门方便进出。在此期间他看到小门的楼梯下边架有六七挺机*关*枪的机枪手,以及左右两边各自有来回走动的持枪队员,他们用着不同的眼神打量着这位中年人的到来。
警局内部一旦有生人进入,负责看管监控录像的视频侦查员就应该多留一个心眼,见得巡逻队员带着这位中年人一道进入大厅,便打了个瞌睡也不再多询问什么。
汪淑惠坐在大厅里已经许久了,经得林怀德批准,她被限制在大厅的范围内走动,并且还为她提供了食物和水,如果累了可以去房间休息。
可是她睡的着么?
值班队长小吴坐在值班台前从未离开过这中年人的视线,见得中年人过来了便站起来走过去询问了一句:“你好大叔,请问你找谁?”
他看了看这个中年人的打扮,不高不矮的个头,一身朴质的上衣磨破了袖口,卷着半截腿裤,头发乱糟糟的,留着白花花的胡须,一副农名工的打扮,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有些邋遢。
聂天隐微笑的回答道:“听说俺的外甥被你们带进警局去了,俺们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小吴说道:“大叔,现在已是半夜三更,即便是家属过来探亲只怕嫌疑对象也早已就寝了,还是明天再过来吧。”原本一句话想打发眼前这个中年人,但这个中年人不是别人,而是聂天隐。他可不是一个轻易被打发的人。如果他想将一件事办好,就会办的妥妥当当,不留半点瑕疵。
聂天隐不慌不忙地赔笑说道:“俺外甥叫林琅,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你们带局里去了,俺们没别的意思,来来来小哥,这是连城的特产香烟,俺走匆忙也没多带,这几包啊全送小老弟们提提神。”说罢,从伸手从衣兜里取出了几包香烟硬塞到小吴的手中,只听他继续说道:“还请麻烦你们带俺看看外甥一眼,你看俺这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也没这个胆量来警察局里劫狱不是?”说罢便撕去了香烟盒外层的透明纸,递烟,点火一顿忙乎。
小吴等几名队员轮番都分到了烟猛抽起来,说实话这值班不抽烟都不知道该怎么熬夜了,况且现在这种情况能哥几个能在废墟的超市里搞到一些几块钱的香烟就已经不错了,便也不再掂量价格和牌子。在物资短缺的情况下难得有人免费上门送烟,无疑是雪中送炭,这士气也一下子变得高涨起来。
“这样吧大叔,我只能带您去瞧他一眼,就一眼啊,你可千万不要吵到其他弟兄歇息,我们时间有限,这万一被领导查到了,哥几个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小吴最后的决定让聂天隐成功将步子迈入了监狱内部,每一所警局的监狱位置设立都是不同的,有的设立在后院,有的在食堂附近,而连城警局的监狱刚好设立在直走大厅末端的楼梯旁,中间是洗手间,右侧则是通往办公楼,现已成为林怀德和刘天明的临时指挥室。
“唰”的一声,小吴用一张磁卡钥匙打开了监狱的防盗门,紧接着便带聂天隐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