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和冷青云悬着颗心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半个小时前,周妍给徐敬发消息,让他带着冷青云在医院一楼等她。
“喂,小妍,你在哪呀?我跟小云都到了。”徐敬觉得奇怪,周妍这丫头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我,”周妍声音不对劲,说得也断断续续,联想起刚刚那一幕,让徐敬更加心慌。
“你这孩子,倒是说话呀,是不是,”徐敬不敢往下说了,也不愿意往下说。
“徐叔叔,我在这,”周妍在角落靠墙站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走向徐敬和冷青云。
看到周妍,徐敬呼吸一滞,眼前的她跟早上那个打扮精致的丫头完全不一样,发丝凌乱,眼睛红肿,白色针织连衣裙上沾染了好多血,像极了盛开的木棉花,可这红刺得他心隐隐作痛。
“带我去,我要去,我要去找她。”徐敬没发觉自己一直在颤抖,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立刻见到他的女儿,听那个小丫头狡黠地跟他说,我跟你闹着玩呢。
“徐叔叔,你们跟我来,”周妍又抹了把泪,搀着徐敬,来到停尸间。
徐敬一点点向前移动,看着那张床那块白布,他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了,这都是梦吧,肯定是梦,他不相信躺在下面的是徐如梦,那个爱笑会顶嘴会挽着他手臂撒娇的女儿!怎么舍得离开他,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啊。
“是什么时候?”徐敬神色无光,任周妍扶着,像木头似的发问。
“一个小时前,我刚到医院,就,”周妍不忍再回忆那场景,早已泣不成声,“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没人回答她,为什么徐茹梦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徐茹梦有多爱冷锋,他们心知肚明,有多爱呢?像爱生命那般爱他,不,应该说爱他胜过爱生命。
冷青云全程没说话,不哭也不闹,只静静地,静静地跟着徐敬和周妍,仿佛只是这场戏的一个看客,冷静得不像一个孩子。
如果元野在场,估计能发现冷青云的异常,他握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下唇也被他咬出了血,口腔蔓延的血腥味似乎能让他镇定一点,可眼前的一切残酷又直白的告诉他,他没有妈妈了。
“调查结果出来了,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梁安厦拍了拍冷锋的肩,沉痛说道。
“嗯,我下去看看。”冷锋脚步虚浮,晃了下身体。
“要不,你还是先走吧,徐叔他们不会想见你,”梁安厦及时扶住冷锋,“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唉。”
冷锋坚持要去,梁安厦没办法,只能带着他一起。
“徐叔,您,节哀。”毕竟徐茹梦也算他梁安厦半个妹妹,如今她以这样的方式离去,留下老人孩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徐敬抬了一下眼皮,就再没理会他,只呆呆地坐着,直到冷锋上前叫他,他看清来人后,给了冷锋个巴掌,梁安厦懵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徐敬出手打过人,冷锋也没躲,结结实实挨了这巴掌。
“冷锋,我悔啊,我后悔啊,”徐敬用手拍着胸脯,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我,我当年要是不妥协,我的小梦是不是就不会死,我终究没护住她。”
徐敬揪着冷锋的衣领,一遍遍说着,“你把我的小梦还给我,还给我。”
“对不起,对不起,爸,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冷锋终究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老天啊,我徐敬没害过人,可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徐敬松开手仰起头,连连后退,“老天,我求你开开眼吧,给我留条活路。”
“徐叔叔,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周妍揽紧了怀里的冷青云,哭着对徐敬说。
“咳,”徐敬觉得喉头一甜,吐出口血后,晕了过去。
“医生,医生快来,”梁安厦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徐敬后往急诊室跑去。
“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情绪波动太大,让他多休息,少费神。”医生合起笔,嘱咐梁安厦。
“好的,谢谢您了。”梁安厦送走医生,劝周妍带孩子回趟家,这里他跟冷锋先守着。
“周姨,你先回家一趟吧,我在这守着外公。”冷青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口劝看起来疲惫又狼狈的周妍回家休息。
“我不走,我不能把你们丢在这,这全是狼,”周妍狠狠剜了冷锋一眼,恨不得也扇他个巴掌,“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得,这下梁安厦知道,周妍这是也怨上他了,怨他当年给徐茹梦冷锋牵线,他懒得计较,毕竟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周妍这会情绪不稳定,他也理解。
“你把孩子一起带回去,这里我们会处理,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后面还一堆事,今天太晚了,你带孩子先回去。”梁安厦没理会她刚刚的含沙射影,依旧平和的开口。
“好,我带孩子回去。”周妍也冷静下来了,自己这一身确实得处理,而且总不能让冷青云守在医院,他终归只是个孩子。
“那小云就麻烦你了。”冷锋看了眼冷青云,然后僵硬地对周妍说道。
“不麻烦,自家孩子。”周妍知道这事不能全赖在冷锋头上,可不刺他几下她就不舒服,“小云,我们走。”
两人一路无言,能听见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回到元家,周妍一打开门就看见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的元野。
“妈妈,”元野看着周妍和冷青云,想哭又忍住了,“青云哥哥,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小野乖,妈妈先去洗澡,你带哥哥去吃饭。”周妍怕这一身血待会再吓着孩子
们,想着先去洗个澡。
“好,”元野上前牵起冷青云的手,“青云哥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发现他的手太冰了,没什么温度,于是越发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温暖起来。
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冷青云任由元野牵着,麻木的来到餐桌前,元野
不知道从哪端出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握着冷青云的搭在碗壁上。
感受到热度的冷青云终于回过神,看着碗里的面,迟迟没有动筷。
“青云哥哥,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你吃点面吧。”元野轻轻吸着鼻子,递筷子给他。
冷青云抬头一看,的确,昨天已经过去了,如果一切按照原来的轨迹,那再过几个小时,应该是妈妈端着长寿面,笑着对他说,“我们小云又长大一岁了,快吃,吃完之后啊,我们小云就能长命百岁!”
可是没有了,妈妈再也不会端着面让他吃了,妈妈不要他了,她走了,她明明答应过要带他去野外烧烤的,骗子!全是骗子!
“元野,”冷青云突然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女孩,“我没有妈妈了,以后我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元野没说话,走过去抱住冷青云,轻拍着他的背,缓慢又坚定地跟他说,“那我把我妈妈分给你好不好?以后我的钱分你一半,生日愿望分给你两个,橘子糖也都给你。”
冷青云听着小尾巴在他耳边低语,泪一滴滴落下,他轻轻回抱了元野,在心里默默答了句,好。
过去的七年里,他无数次期盼冷锋能看他一眼,能带着他和妈妈去游乐园,能像其他爸爸一样教他骑自行车,在他生日的时候跟他说生日快乐......
后来他不盼了,他想大概人不能这么贪心,他只希望能和妈妈好好生活,这样也不行吗?他求上帝,求菩萨,求他们救救妈妈,救救他,太苦了,这样的生活太苦了,还好,还好有个人愿意给他橘子糖。
“主子,事成了。”朱厌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回来向穷奇报告。
“嗯,东西冷青云看到了吗?”穷奇依旧认真把玩着他的茶杯。
“看到了,于邪说东西不见了。”朱厌有些心虚地瞄了穷奇一眼,谁知道冷青云有没有看到,他又没在他身上装监控,所以他决定把锅送给于邪,谁让那活阎王老欺负他。
“嗯,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主子,您放下,我们‘打扫’得很干净,就凭297这些人还没这个本事能查到我们头上。”朱厌又开始飘了。
“凡是还是小心点为好。”穷奇放下杯子,幽幽开口。
“主子教训得是。”朱厌狗腿地帮穷奇倒了杯茶,站在一旁。
“我说了我要喝茶?”穷奇语调上扬,扫了朱厌一眼。
“属下自作主张,请主子恕罪!”朱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心里暗骂自己刚刚为什么要献殷勤。
“滚,”穷奇不耐烦的开口,“门带上。”
解脱的朱厌脚下生风,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再学那些马屁招,否则他就该离开这个美丽的新世界了。
周妍洗完澡出来,孩子们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抱起冷青云回房间,给他掖了掖被角,听到他在睡梦中小声喊妈妈,悲痛再一次向她袭来,忍住泪亲了亲冷青云,跟他说了晚安。
没人知道,“徐茹梦的遗书”被周妍偷偷锁在了柜子里,她希望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看到这封遗书,她会带着这遗书一起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