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影子

  “是,属下明白。”一众黑衣人跪在地,齐声喝道。

  黑衣人头目闻言,眼神莫名地看向断崖处。回想到刚刚那人眼中的毅然决然,他眸光微动,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了断崖旁。

  他下意识地单膝蹲下,朝着断崖下方望去。刹那间,他五指握拳,瞳孔快速收缩。

  罗清此时正腰间缠着藤蔓,匕首插在腰间,右手紧紧地抓住藤蔓。整个人悬在万丈深渊的上方。

  罗清坚毅的眼神与上方的黑衣蒙面人双目而视,心下黯然。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些黑衣蒙面人的对手,想要在他们的手中活下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因此在断崖上方时她就四处观察,发现了那些藤蔓,她猜测这断崖下方几米处肯定会有藤蔓缠绕。

  所以,她故意调准了位置,借着黑衣人的力被踢倒在断崖旁,想要来一个置死地而后生。

  但………对方貌似比她想象中还要谨慎。

  她在掉下来时,被藤蔓缠住,手也自然顺势地抓住了一根藤蔓。

  她自然也听到了上方一席人的对话,原来她竟成为了别人报仇的牺牲品。而要她命的人,是辉安城里的人。

  血海深仇?还有是谁要取她的命?

  是罗云嫣还是罗瀚文?

  还是说靖王爷已经发现她就是当初带走书信之人,所以想要杀了她?

  罗清就这样与上方的黑衣人对视着,在他的眼中,罗清看见了许多。

  震惊,犹豫,迷茫,最后无奈以及无情皆一一闪过。

  罗清知道,对方不会放过她了。

  果不其然,如罗清所想的那般他站起身来,向后招呼一声,手中便得了一把利刃,在寒风中散着一股寒光。

  他右手执剑,挽了一个凌厉的剑花,锋利的剑刃便朝着罗清所在的藤蔓砍了过去。

  藤蔓被一剑砍断,没有了着力,罗清只感觉到身子腾空。

  完了,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罗清暗呼,深深地望了那一心想要她性命的黑衣人,就这样仰面朝着下方狠狠地坠去。

  她要记住那道眼神,还有那双神色复杂的眼睛。

  这个世道作恶的就没有什么无辜之人,尽管是出于无奈,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也是刽子手。

  罡风呼呼地从耳旁刮过,打在侧颊,寒冷刺骨。

  这一刻,罗清心中无比平静,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或者是不甘。

  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银色身影。他俊逸挺拔的身影策马而来,手握长戟,银具掩面,无不在向外散发着王者之气。

  罗清记得,那是在洛水城破城之际,那道银色身影如同天降神祗般地策马闯入她的视线,那扇银面更是给洛水城百姓带来了希望、救赎。

  他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砸进她平淡无波的心里。远远看上去平静如常,实则早已经泛起了水花,最后翻起惊天巨浪。

  有关于那道银色身影的回忆走马观花般从脑海闪过,她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此刻,罗清想起了在西境她打败了张胖子取得了队长之位时,在韩瑜的身旁再次见到那张银面时,她的心中有多欣喜。

  然而就在下一刻却因张九而知道银面就是猪脚时,心中就有多震惊。

  其中还有她特意忽略的失望。

  每次在她以谄媚态度地与他进行交谈,尤其是他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时,她的心中都会暗暗地窃喜。

  最后再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暗暗地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遇。

  直到柳青的出现,她的心在她还不明白的时候乱了。

  她的情绪变化越来越莫名其妙。尤其是在她与柳青两相讽刺暗暗地较劲下,他竟要求她对柳青道歉。而她却固执地不服输,出声忤逆了他。

  那次是她第一次情绪失控,却不得不为了关心她的韩瑜着想。

  她服输了。

  她第一次与猪脚光环对上,完败。

  此后,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他与柳青的一举一动,想方设法地找韩瑜证实两人的关系。

  她告诉自己,她纯属只是对剧情好奇而已。

  她也深深地这样以为着。

  想起两人每一次靠近时短暂的呼吸急促,想起两人每一次的亲密接触时压抑不住的心跳。

  如今想来,无不心动不已。

  原来,早在洛水城时他就如同一束阳光照进了她的心里,从此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原来,他早就如同春雨般渗进了她的心里。

  麻麻的,涩涩的。但每一次想起时却总能让她欣喜。

  原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

  她喜欢上了止戈,不管是不是因为猪脚光环的影响,她都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止戈。

  对于周深,不过是愧疚罢了。

  心中微微涌出苦涩,她在陷入绝境后竟然才明白自己喜欢上了止戈。

  还真是可笑。

  蝼蚁尚且偷生,罗清自然也不例外。

  在她的心中,活着,才是她的目标。活着,才会有无限的可能。

  压下心头的苦涩,罗清迅速将手摸上腰间匕首。然后紧紧地握住匕首,用力地扎进山崖的石缝当中。但由于重力太大,身子还是不停地向下坠落着。

  刹那间,金属与岩石经过剧烈的磨擦,不停地产生着火花。

  活着,我一定要活着。

  这个念头充斥着罗清整个胸腔,直至整个大脑。

  罗清紧握着匕首,右手不停地被尖石划破,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臂淌进衣衫,给她带来一丝仅有的暖意。她似没有痛觉般地用已经麻痹的左手抓着山崖涧上的小灌木或者是藤蔓,拔掉了又抓,如此反复,想以此来减小下降速度。

  身子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小,直到浮空的双足踩到了实处。

  罗清这才回神过来,原来她双脚踩到了一处峭壁之上。而那峭壁,堪堪不过一尺宽。

  罗清双手紧紧地抓住峭壁上的树枝,身子紧紧地贴着岩石。

  她重重地喘着粗气,微微侧目,稍稍瞥了下方一眼。只见下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似一张巨兽的大口般吞噬着掉下去的万物。

  顿时,恐惧似毒蛇一般爬上罗清的后背,直至整个后脑。

  心神微微失守,脚下稍稍打滑。断崖涧的峭壁早就因为风吹日晒风化得厉害,脚下的石子一下子就被踩掉往深渊落去。

  罗清连忙收回视线,然后稳住身子,双手紧紧地抓着突出的石头。

  罗清闭上眼睛一个劲地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看。

  心下这才稍稍得了丝安慰。

  她此时的双手早已经血肉模糊,不住地流淌着血,导致手变得滑腻起来。

  如今腊月刚过,天气依然寒冷得很。罗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火头军厚外套,又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双手,再看了看右侧延伸的峭壁。

  她若想活下去,就必须踩着不怎么结实的峭壁,然后小心谨慎地攀爬过去。

  但若是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面临的就是万丈深渊,最后尸骨无存。

  罗清暗淬,这悲催的人生,这倒霉的炮灰体质。

  如今她身上这厚外套虽是给她保了暖,但也是她沿着峭壁攀爬过去的最大阻碍。

  因此,她只能丢脱下外套,丢下深渊去。

  一个不小心,竟将云梨给她缝制的荷包给掉了下去。罗清只是心下黯然了一瞬,便开始撕扯一层干净的里衣,小心翼翼地将两只手缠住,去除手中因血液带来的滑腻。

  毕竟和活下去相比,此时一切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胳膊上被划开的伤口还在继续淌着血,由于胳膊被缠住导致血液不循环,流出的血没有一开始那般多。

  罗清强打着精神,压下脑袋传来的眩晕感。她只知道,此时千万不能晕过去。

  她一定要活下去。

  罗清开始慢慢地朝右侧挪动着步子,一切可以着力的东西都被她紧紧地抓住。

  罗清用匕首插进岩石缝隙,尽量减小脚下的重量,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朝右侧攀爬着。

  罗清机械性地重复着动作,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在一处较宽阔且足以承受她重量的峭壁上彻底晕了过去。

  ……

  午后

  这方与罗清分开的金宝强行入城,撒着马蹄一直在玉城的大街上奔跑着,其身后更是坠着十几个守城兵。

  他们手握长枪,还不断地朝着金宝刺去,但都被金宝一一给躲过了。它不时还撞飞几个守城卫。

  金宝所到之处都是人群混乱,更是闹得人仰马翻。

  金宝直接绕过摔倒的人或者是越过街道上的障碍,继续撒着马蹄跑着。

  最后,一道黑色身影从金宝踏过的街道上方的酒楼窗户翻身而下,直接落在金宝的背上。

  他稳住身子,握住缰绳,帅气地翻身落在金宝的侧面,欲直接强行将快速奔跑中的金宝勒停。

  金宝止住马蹄扬起前肢,高声一阵嘶鸣,响彻整个云霄。

  “队长。”同是一身黑衣劲装的韩瑜快速从酒楼内跳出,稳稳地站在街道上,快速地朝着正坐在金宝背上的止戈走去。

  金宝不喜欢除了罗清以外的人坐在它的背上,于是他不停扭动着腰,上下跳跃着,试图将背上的人甩下来。

  追上来的守城兵握着长枪守在金宝周围,不敢靠近。

  但金宝的举措并没有什么用,止戈仍稳稳当当地坐在它的背上。

  “金宝?”

  韩瑜诧异,朝着四周的守城卫摆摆手,慢慢地靠近金宝。

  守城卫见状,两两相互对视,最后放下了举着的长枪。

  金宝见到韩瑜,一下子就忘记了背上的人,一个劲地朝着韩瑜凑了上去,咬住韩瑜的袖子就拽,还不停地喷着气。

  韩瑜伸出手摸摸金宝的马鬃,这还是金宝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呢!

  于是他笑道:“你怎么在这里?罗清呢?”

  韩瑜暗道奇怪,金宝向来与罗清随影随行。金宝独自在大街上奔跑,四处却没有看见罗清的身影。

  金宝没有理会韩瑜,仍旧咬着韩瑜的衣裳一个劲地拽。

  此时已经翻身下马的止戈来到金宝跟前,动作利落地从金宝的脖子的缰绳上取下一块碎布。

  金宝见状,直接绕到了韩瑜的身后。从韩瑜的肩膀处伸出一个马脑袋龇牙咧嘴地看着止戈。

  止戈没有理会金宝,他凝目望向手中一块染了血迹的碎布。

  他其实早在马背上时就瞧见了。

  韩瑜安抚着金宝,他也不懂金宝为何每次见到队长时都是这副模样。

  止戈将碎布打开,堪堪只瞥了一眼就迅速地翻身上了金宝的马背,眼见金宝前肢就要抬起来,止戈冷冽的声音响起:“若是想你的主人死得快一些就尽管闹。”

  金宝闻言,立即停住了动作,不断地踏着马蹄喷着气。

  “队长?”韩瑜见止戈的举动,就知道大事不妙,罗清定是遇到了危险才会让金宝来找他。

  “韩瑜,快速召集人马,跟上来。”止戈命令道。

  他神色冷然,无喜无悲,却是紧紧地蹙着眉头。

  “是。”韩瑜严肃地应道。

  “带我去找他。”止戈拉住缰绳低喝一声,金宝便撒着马蹄朝着断崖处跑去,扬起一阵灰尘。

  随后,韩瑜带了十几人打马跟了上去。

  ………

  半个时辰后,金宝带着止戈来到断崖上。

  止戈翻身下马,四处打量着。只见四处空无一人,只余一地的狼藉。止戈这才微微变了脸色,眉宇之间露出似有若无的焦急之色。

  金宝没有理会止戈,它直接跑到断崖边,高声嘶鸣一声。然后便四肢驱下,脑袋放在前蹄上,口中不停地发出小兽般尖锐的声响。

  止戈见状,僵着脸来到断崖旁,一滩血迹映入他的眼中。

  血迹已经凝住呈黑红色,直延伸在断崖边缘。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显然易见,不需要多言了。

  在止戈看来,那滩血迹尤为的刺眼。他眼眶微红,薄唇紧抿。

  他身形挺拔如松,然而隐在披风下的手却微微颤抖。

  ……

  片刻之后,韩瑜一行人沿着痕迹来到断崖处。

  见前方是断崖,韩瑜伸出手止住后方的人。顿时,幽静的断崖上方传来一阵“吁~”的勒马声。

  韩瑜神色焦急的抬目望向矗立在断崖边背对着他的队长。寒风呼呼地吹过断崖,和着金宝发出的声响。

  不知为何,韩瑜生生地看出一丝落寞来。

  所有人见状,皆唏嘘不已。

  韩瑜触目望向断崖旁的血迹,瞬间红了眼眶。他无法想象昨日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人已经落入了深渊。

  韩瑜瞬间敛下眸子,微微垂下脑袋,忍住胸腔里气息的涌动,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只道了声“队长”。

  止戈身形微动,但并没有转过身来。

  “传令下去,加强人马去崖下寻,活要见人,死要见死。”

  止戈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沙哑。

  “是,金宝就拜托队长了。”韩瑜应道,然后转身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断崖。

  随着马蹄声走远,止戈从怀里取出一块沾满血迹的碎布。只见其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北境,粮食,六万,金宝”八个大字。

  由此可见罗清当时写下这些字时的境况有多么焦急。

  止戈握紧碎布,他的另一只手握着一块黑色令牌,只见其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个“界”字。

  止戈望着断崖,眼神微微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