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留程德邦用手撑着脑袋,在餐桌旁发呆,饭桌另外一段的两个成功人士,已经抱头痛哭上了,一声比一声凄切,相拥抱头忆当年,是每个醉酒的中年男人都爱干的事。
程咬野口齿不清,抱着王行长的胳膊开始絮絮叨叨的:“老王!我看你顺眼!你是不知道,我刚开超市那会,为了扩大规模,想要贷一笔创业基金,可是呢你们这些干银行的,就怕我这种没钱人去贷款,抵押房抵押车,各种各样的贷款流程走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给款,连拒绝的理由也没有一个。愁得我啊,直接每天背一小板凳从早坐到晚,跟银行柜台聊,跟大堂经理称兄道弟的,水果礼盒,超市购物卡送了一批又一批,东西你们照单全收,可款是一分不拔,就这样连续跑了三个多月,才有一个管事的出面,告诉我贷款被拒的原因是风险评估过大,我那时候没钱,卡上的营业额通常是当天入账,当天就从卡上转出,拿去采货了。创业的时候,哪个老板的卡上能有余额呢!银行也不想想,就是没钱人才有贷款需要啊,有钱人都放款给别人了,还要贷什么钱啊?唉!说起那段时间,我真的是,心里跟吃了双黄连一般,苦不堪言啊!”
“都过来了,老程!好歹现在你的企业也做得这么大了,也算是先苦后甜了。”
“那是我凭本事做大的!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一根筋!只要我认准的事,就是拼掉自己这条命也要做成,把款贷给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老程,这银行放款也是有规则的,你知道我们银行一年的坏账有多少吗?光是房贷都有好多逾期坏账的,更何况风险最高的创业贷?先前跟你聊的高尔夫球场,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们只当我们各种严苛卡关,谁知道我们背地里被坏账拖死,差点面临失业清算的风险。”
“唉!是世道难了。”两个醉酒的男人东倒西歪的相互拉扯着,最终得出了这一辛酸无比的结论。
人生本苦,连坐在金字塔顶尖的人都还觉得生活尚苦,何况挣扎在底部的芸芸众生呢?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只要没咽气,总得挣扎的爬起,为未来博一份安逸,这就是生活,不是吗?
咽下今日的苦难,为明天的美好留存,这倒是与佛教所倡导的教义颇有几分吻合,教导众人先苦后甜,无欲无求。
等两个醉酒的中年男人哭够了,这场酒宴也差不多要散了。程德邦先帮着王福爱母女将烂醉如泥的王行长扔进小舟里,返身再寻自个老爹。只见刚才还疯言疯语的老爹已经两眼清明的坐在主位上了。
“爸?你酒醒了?”程德邦疑惑的问道。
“就这么点果酒,就能把人喝醉了?”
“那您刚才?”
“不过是借着醉酒说真话罢了,你爸的酒量没那么差。”
“那王行长……”
“想必也是没醉,能爬到金子塔顶端的人,哪个不是海量?”
“那你们刚才是哪一出啊,两大老爷们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
程咬野板着脸瞪道:“你又没喝酒,难不成脑子还能不清楚了,合着我跟人又哭又闹的,你居然没听懂。”
“我可能……没大注意听吧,再说了你们两又哭又闹的,我哪里知道你们在商谈什么机密事件。”程德邦说得理所当然,半点没有知耻心。
“唉……算了!”程咬野本打算痛骂程德邦一顿,可看着他一脸儒慕的样子,便跟沉入水里的哑炮一般,发不出声来了。
“也罢,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王家的闺女王福爱。”
“我喜欢她干嘛?咋咋呼呼的,你要是想要有个这么幼稚的女儿,你自己和我妈去生,可别扯到我。我这人思想很开明的,不介意你们要二胎。”
“你混说什么?!”程母斜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口无遮拦的乱说话,气得直跺脚。在程咬野面前,程母一直话不太多,他两的相处模式更像是师生恋。老师在学生面前,拥有绝对的权威性。此刻贸然开口,不过是因为被程德邦的二胎给刺激到了,偷偷看了一眼程咬野,见他一脸的气急败坏,赶紧住了嘴,由着他父子两自己去处理。
身为闲置多年的富太太,她是幸福的,至少她不用朝九晚五,加班被训,天天挤着地铁,拿着手机斤斤计较着饿了么等外卖平台的优惠红包,心里想的都是上千万的kpi。她可以随意的购物消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从不曾为金钱有过一丝担忧。
可她又是不幸的,她没有工作,没有稳定收入,在这个家里彻底丧失了话语权,他要小心翼翼的侍奉丈夫,要对程家的太子爷,自己的亲儿子程德邦百依百顺。更不敢对公公婆婆有一丝不满,所有的委屈难过,她不能在家里发泄,只能永永远远的一副贤惠温柔的模样。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如果你不能在工作中吃苦,那必然要在生活中受苦,没有人过得容易,但也总能凑合。
“那王家的闺女,你究竟中不中意?”
“不中意!”程德邦斩钉截铁道。
程咬野看了一眼程母,示意由她开口。缩在一旁的程母,顺利接受到程咬野的讯号,立马开口:“儿子,我瞧那个王家闺女天真可爱的样子,要不要妈帮你要个联系方式,以后约出来玩玩,没准就喜欢了呢!”
“不可能!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差女儿我自己能生,可没心思帮别人养闺女,而且你没看见她爸妈是什么奇葩玩意儿,不过是个银行破行长,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慈禧当年都没他们这么牛掰。”
“你不过是个破民营企业的公子哥,还是一事无成的那种,拿什么看不起国企!”
“他过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对她无欲无求的,与我无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