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收拾好东西正准备推门而出,阿寻手里提着两盒饭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你出什么事情了,头一次看你这么慌张,猜测可能是不太好,但是不管何时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自己先倒下了,知道吗?”
顺手把盒饭递给了我,终于忍不住了。
捧起饭盒,用力扯开,仿佛和我杠上了,就是打不开。
仿佛连饭盒都和我过不去。再也撑不住了,我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底下,不争气的眼泪直接掉落了下来。
阿寻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然后小心的从我手里拿走了饭盒,在她的手里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
然后帮我拿起了筷子递到我的面前,慢慢的抚摸着我的背部。我直接将身体往她身上靠,想要寻找安慰。
她没有拒绝我,只是任由我在她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我要找个出口适度的全部都发泄出来。
在阿寻这里,我找到了。
阿寻一边仍然在抚摸着我的背部,一边嘴里还在念叨:“我在这,我在这,没关系的,哭吧哭吧,哭完就没事了。”
终于我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仿佛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能够容纳我的所有委屈,接受我的所有不安和难堪。
从来没有这么被人抱过,在最难受的时间里,都是我自己独自黯然的缩在宿舍的被子里,要么就直接找个没有人的厕所,小声地哭泣。
我几乎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见能够给我一丝丝温暖的人。
可是阿寻就像一道光,进入了我的生活。
我从来不曾和比人提起过,初中三年我在学校的生活。
刚好初一那一年妈妈被推到手术台上,我还很懵懂,不明白父母会突然在某一个我回家放学回家的傍晚,给我留了一个纸条,就从我的生活里面消失了整整两个月。
就连最后一句话我都不记得说了什么,一如早上我出门一样,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是他们两个只是去别人家里散步吃饭了。
那个纸条上写着:“你从今天开始要跟着奶奶好好学习,爸爸妈妈等你考完期末考试就会好好回来了。”
我就拿着这张纸条去找我的奶奶。
而那位我最亲爱的奶奶,就直接捧了一碗清汤寡面给我,有脸盆那么大,整个人都可以埋在里面的那种。
“吃吧,你爸陪着你妈都手术去了,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动不动就动手术,穷成这样还雪上加霜,这个家怎么办哟!”
爷爷奶奶跟着有钱的叔叔一起住,还有一个他们爱的孙子。从来都不会顾及到我。他们一家住在县城里,只有周六日才会回来,平时就只有爷爷奶奶两个人。
我想要争执,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我妈和我说:“从小到大,你奶奶都看不起你是女孩,从你出生开始,就没有抱过你。哪怕戒奶的那一天,要你奶奶带到你姑姑家里去,她死活都不答应。所以你从小都是我带大的。”
我妈的性格很好,从来没有和我奶奶明面吵过架,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她全部忍着。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话时,已经用了她很大的勇气。
捧着奶奶给的面,我直接安静的吃完,妈妈在的时候,经常会在碗里面放我喜欢吃的鸡蛋或者辣椒炒肉,她知道我会喜欢吃面,就直接放我能够吃完的份量。不会这么一大碗,直接倒给我。
当时我在想,我也是我妈捧在手里的宝贝呀。
一定要忍着等她回来。
所以住在我奶奶家里,不管我奶奶每天明着讽刺我妈,还是不准我回家看电视。把有电视机的房子锁上门说是怕浪费电,有空房间她要我和她一起睡以来,我都没有反抗。
就这么坚持了一个星期,我就独自回我自己家里住了。
除了吃饭的时间,我会过去一下,其他时间我都是独自呆在自己家里。
即使没人,即使灯光黑了,没有可以说话的声音,我都宁愿一个人呆在这里。
更有趣的是,回来以后,我奶奶还会说将我照顾得很好,我妈相信了。
我妈在家里修养了一年以后,她就将我托付给了我奶奶去外面打工了,直到我初三以后考上高中的那年暑假才回来。
在学校里那一年家里还办了低保,我妈在办公室里面和老师说要申请低保助学金。被一个同学无意中听到后,到处宣扬我妈得了不治之症。
后来每每到办公室时,老师都会说:“姚白啊,你们家里很困难啊,老师现在知道了,初三你就不要申请市里的学校了,按照你们家这情况是读不起的。”
每每听到这句话以后,我都低下了头,快速从她面前走过。
这将我的自尊心践踏到了谷底。
学校里面的同学听到我家里出了状况,并没有相对应的对我给予更多的温暖,相反的就是都是开始疏远我,就像我是瘟疫一样,谁见我都不和我一起玩。
哪怕我最开始,自认为玩得最最好的朋友,都开始疏远我,我周边的同学她都开始一起和她们上下学,唯独除了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或许他们认为我妈的病就是个不治之症,还会传染别人。
谣言果然是最令人害怕的。
我成了这个班上最另类的同学,从那以后,我开始独来独往,家里也剩下我爷爷奶奶,还有我一个人,我开始变得自闭,变得孤僻,不和任何人交流,只顾埋头学习,在最敏感的青春期。
可怕的是,老师也因为穷开始看不起我,虽然是三好生,但是也不理睬我。
学习方面我开始变得不专心,只想着每天怎么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学校,我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抓着自己的头经常撞墙。
看着家门口那个高山坡,经常会幻想着自己如果从那个上面掉下去会怎么样。
我开始想要以极端的方式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吸引别人的关注。
我会说女厕所里面出现了一个人,想引起老师的注意,要老师多关心我。
我回去的路上会有人跟着我,会要求班上的女同学都和我一起走。
我会上着上着课说在书桌里面看到了一只猩猩般的毛手对着我伸手。
我开始获得了老师和同学惊恐地关注。
我开始真正的出现幻听,幻想和幻觉,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在做什么,而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
老师来查看,发现根本就没有我说的这一回事,一次两次三次,于是我的信誉也开始渐渐在班级里走下坡路,谁也不相信我了。
我的女同桌有一天在厕所里面用白色的粉笔写上,姚白神经病,五个大字。那个厕所是全年级共享的厕所,事情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传了出去。
我冲去厕所,不断想要抹去粉笔字,可是抹不掉。
回到教室里面,她还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和其他人在耻笑我,我就这么将她的书桌甩了下来。
然后,我就被叫到了办公室,校长来了,他们打电话给了我妈,建议我妈带我去医院看看,要不要停学。
我妈急的第二天就回来了,来老师的办公室对着老师连连道歉,头都快埋到九十度了。那老师还要直接对着我妈说:“你们家这个女孩子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赶紧带到医院里面去看看是什么脑袋或者哪里不对劲。”
他都说得这么直白了,我妈还是一直低头说:“好的好的,我一定尽快带她去检查。”
这让我想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完结了我自己。
我妈还是尊重老师的想法带我去了医院,大大小小的心电图脑电图身体各项器官都看了,没什么其他症状,一切正常。
医生问我,有什么反应,我说,就是感觉周边一切都在幻听,幻想,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但是实际上没有。说了我也不记得了,很快就忘记了。
医生仿佛了解了一般,叫我妈给我带到其他科室,穿越楼层,到另外一个科室。
详细地问了我的生活和习惯,然后就开了一瓶药给我妈,叫她盯着我吃。
那个药上面都是英文,没有说明是什么药。
医生当时把我妈单独叫到里面,然后门缝还掩着。
我听见了医生说的话,她还太小,这种病不能去刺激她,一定要顺着她,只能慢慢去适应,不要告诉她,也不要让她知道,要细心的守着她,知道了吧。我妈再次认真的点了点头,听从医生的嘱咐。
我开始按照医生的叮嘱按时服药,希望能够有所好转,希望能够有所改善我的人际关系。
但是每天我都活得浑浑噩噩,吃了药就整天昏昏欲睡,什么食欲都没有,就依靠着那个药生活。
过完了初二这学期,我直接和我妈说换个地方学习。
初三我让我妈换了一所学校,那边没有人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后来在服用了一年药的情况下,我停药了。
我妈认为我已经好了,至少不哭不闹也没有人在打电话给她告状。表面上也正常了。
初三过去了,我仍然没有很好的朋友,习惯了独来独往,好歹老师还是比较重视我,成绩也渐渐的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
同学也只是认为我的性格使然,没有人在问起我的情况,自然我自己也隐藏了起来。
自那以后,我其实时不时就会陷入到悲观中。
那个世界我也时不时的会自己回去,但是我都能够自己控制住,努力让自己不再被人知晓,不再吃药。
我的情况也从以前的重度幻听、幻想变成了现在的轻度幻想。
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做重度抑郁。
在农村里面,没人几个人知道这个词语,也没有人会给你关注,庆幸的是,我在自己清醒之后已经有所了解了。
更加庆幸的是,及时转学拯救了我,初三考的不错远离了之前的同学。到高中以后,基本没人再认识我,所以就可以安心学习,安心交朋友,远离了这些人,生活也逐渐走上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