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笙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心里万分瞧不起他,放下筷子淡淡道:
“吃饱了,不吃了。”
彦幽愣了愣,也放下筷子道:
“啊!这么快就吃饱了,你还是吃那么少,那我陪你继续喝酒吧,好不好?”
他说着给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立马会意地收拾桌子碗筷,夙笙转身走开道:
“不喝,你自己喝。”
彦幽心里失落,却没有生气,看着她走向书案去,娇嫩白皙的手腕脚腕上锁链叮叮当当响,美若一幅画,他忍不住痴迷地多看了几眼,道:
“好,我自己喝,你要作画或者写字吗?”
夙笙没有回答,丫鬟低着头恭敬地给她研墨,夙笙走过去,坐在她身前,手腕上的铁链叮叮当当的竟有一种凄美的好听好看。
彦幽倒酒迷醉地看她,高兴地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作画,卡梦笙,你真美。”
夙笙面色平静地睫毛抬上画布上方,只拿笔蘸墨,开始作画。
彦幽没有走过去,痴迷地倒酒喝,欣赏画卷一样欣赏她,强大地欲望和无法获取的惋惜失落让他很难受。
他心想再过几日,讨好她了,让她放松警惕下来,便去找上好的神医来将她治好,好让他早日得到她,可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心急反而会吓跑她,他是能隐忍的。
直到夙笙画了一半,他才拿着酒壶酒杯,便倒酒喝,边有些醉意地走过去看,道:
“卡梦笙,你在画什么?”
然而他走过去看到画时,神色登时凝住,眼神复杂而隐忍。
“娘亲,我不会忘了他们的。”
彦幽咯噔一下,杯子紧了紧,却没有掉落,夙笙本来不想激他的,可是他的眼神嘴脸,实在令她不悦,所以她打算刺激他一下,却没想到他竟是这般能隐忍。
“卡梦笙!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我知道你爹在釆玉时发生意外,你娘伤心过度离去,你和瓦加仑很伤心,我也很伤心,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万玉门能继续打理下去,我都是为了帮他们照顾你和瓦加仑,你们年纪那么小,我不希望你们再这样伤心下去。”
他故作语气真诚道,若不是他当年迅速抢门主之位,又迅速将有意见的族人杀了,还差点玷污卡梦笙,夙笙真是差点信了他的演技了。
“卡梦笙,我真的爱你,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喊我彦叔叔时,我就特别喜欢你,那时候我便发誓要好好疼爱你,后来你长大了,长成姑娘了,我便发现我根本无法控制地爱上你,真的,卡梦笙,请你相信我。”
彦幽眼神真切地开始表白,夙笙面无表情地暼他一眼,见惯不惯地一脸不屑,他和酒馆那些纠缠叶夕桐的男人一样,都馋她的身体和美貌罢了:
“说完了吗?”
夙笙继续作画,根本没有感动的意思,彦幽见状,顿时心痛地想要去抓她的肩膀胳膊。
可是夙笙自身的法力突然无形地挡出,竟如一股看不见的烟雾一样,竟是把他的动作停住,如同那些想触碰又缩回手的酒馆男人一样,她当年封印时,设置了这么一个屏障,在她的左耳后下方,是道白色的法印,能有效防止男人对她或者她所在女主身上动手动脚,除非女主人愿意。
这是她自我保护的印记,也是她附在其他女人身上时,给她们的些许保护回馈。
“卡梦笙,你不要这样对我好吗?我真的都是为了你和万玉门,我没有辜负你爹娘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万玉石就这样没了,你弟弟还小,而且还生病,我是万玉门的总管家,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站出来帮你爹娘管理万玉门,待你弟弟长大身体好了,我便把万玉门慢慢转手给你弟弟打理,你看好不好?”
他这么说只是估计瓦加仑活不了多久了,而且现在还失踪了,就算找不回来,只要哄好卡梦笙,再防着瓦加仑回来,偷偷把他杀了,就好了。
夙笙对他的心思了然于胸,很精准地抓住了转手让瓦加仑打理这几个字眼,听起来好像很真诚,实际上顶多是个总管家之位的承诺。
她哪里不知道这老狐狸在耍滑头呢,他的承诺一点都不能信,她笑容浅浅道:
“总管家。”
彦幽以为她在叫自己,却一点都不想承认这个称呼,所以没有回复,只认真地看她。
“你要转手让我弟弟做总管家打理万玉门吗?是挺大方的,弟弟听了肯定也会受宠若惊不敢相信的。”
她边笑边画画道,彦幽登时心中一抽,暗骂这女人真是聪明啊,真是不能像以前那样把她当成门主单纯的女儿看了。
他故意笑容温柔道:
“大小姐误会我了,我是说慢慢转手让瓦加仑学习管理万玉门,等几年熟练了,便把万玉门门主转交给他,你放心吧,我是真的对你爹娘忠心耿耿,对你和你弟也疼爱在心的。”
心中却惦记着待会出去了,就立马下令把瓦加仑抓回来,哄好卡梦笙之后,立马将瓦加仑给杀了。
“哦,那我见到我弟弟时,一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好好活着长大,不辜负你和爹娘的期望。”
夙笙笑容温婉道,彦幽顿时如鲠在喉,却又忍不住痴迷她久违的笑,她真是太美了。
他眼神里隐忍道:
“你能理解我就好,大小姐,你以后有什么需要都跟我说就好,我一定尽量满足你的,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伤心下去了,那样我真的会很心痛。”
他说着暼了眼她笔下画完的画,忍不住心情复杂地多看了几眼,她画得真好,画得她娘和当年一样惊艳温柔。
夙笙面色平静下来,认真移开画石,取出画来欣赏,并没有说话。
彦幽假装笑道:
“你画得真美,你娘是万玉门乃至整个锦州城的第一大美人,你也一样,卡梦笙,我会好好对你的,请你相信我,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夙笙抬眸看他一眼,眼神单纯道:
“我不喜欢你,彦幽,从前我一直把你当叔叔,当总管看,现在,你是暂代门主,你若遵守承诺,我或许还会原谅你的,但我不喜欢你,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理解。”
彦幽听她这样说,指甲都掐进了手指里,面上挂不住地阴沉生气,从牙缝里挤出话道:
“卡梦笙,我会让你接受我的,我不会放弃的,请你给我一次机会,你若不喜欢我身边的那些美人,我可以为了你遣散她们,并请神医来给你治好,做我真正的女人。”
他眼神里满是欲望,仿佛下一刻就要喷薄,夙笙见他这样,左侧耳后的印记更深了些,她盯着他紧握掐肉的手,抬不起来摸她的手,突然有种故意逼他欲火焚身的冲动。
站起身,拿着笔,一步一步地逼近他,笑道:
“可我不想治好呢,彦幽,你想得到又得不到我的样子,莫名地让我开心。”
他咬着牙,却被那个深深的印记逼得后退,咬牙愤怒道:
“卡梦笙,你,你别逼我,我,我会得到你的。”
他说完竟发现自己额头冒汗,突然左侧响起叮叮当当的铁链,他看着近在眼前的俏脸,淡雅却多了丝妖媚,左手搭在他左侧的墙面上。
他喉咙干涩,冷汗至流,胖脸之上满是痛苦难忍之色:
“为什么,我想得到你,却无法触碰你?我为何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他有些疑惑地发现他根本无记触碰她,或者说是心里有个声音在执着地说,不能去触碰,而且他的手还听了。
夙笙耳后的印记深深地发白光,却一般人没有办法感知察觉到,也只有她能控制和解开此印。
“因为我不喜欢你啊,彦幽,你感受到了吧,其实,你也根本不爱我,我感受到了。”
夙笙笑了笑,用最暧昧的话,说着最狠心的话,彦幽额角全是汗,似乎身体在和思想做斗争,而且思想还有一半在被某种声音和力量压制,使欲望全堆积到最敏感最本原之处,最根本不能去执行。
他望着卡梦笙的眼,痛苦而悲愤,最终终于腿一软跪下道:
“不,我爱你,卡梦笙,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夙笙放开手,后退一步,铁链叮叮当当地想,她再退一步印记便慢慢淡下来,彦幽抬眸愤怒地盯着她的笑道:
“为何我靠近不了你?我真的很爱你!”
他腿却依旧软着,夙笙淡淡一笑,眼神清澈明亮地看着他道:
“都说了,因为我不喜欢你,你也不是真心喜欢我,而你曾经意图对我犯那些无耻的错误,逼我中了石女的诅咒,没有人可以治,即便是你不想利用我给你识玉,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我娘先祖传下来的诅咒,彦幽,无人可以解,别做无谓的挣扎。”
她胡扯的,只是为了骗彦幽,她现在其实也不知道那印记是怎么来的,她想起自己封印自己的丁点记忆,却不太能确定是否这个印记是因为封印产生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卡梦笙,你骗我的,你肯定是骗我的,我真的很爱你,我心好痛。”
彦幽眼神中满是痛苦之色,卡梦笙看都不看他一眼了,转身拉着铁链光着脚走向窗口道:
“信不信由你。”
彦幽极力颤抖着起来,试图扑上去抱她:“不,不要离开我,卡梦笙。”
他眼角含泪,却在靠近那一刻,夙笙的耳后那个印记,突然阻止他前进,他颤抖着手,却怎么也伸不到她转过来的脸,好像有某种心魔在阻止他触碰,强行控制他的意识,让他又痛苦缓慢地收回手。
“卡梦笙,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会治好你,解开你的诅咒的!”
夙笙居高临下地暼他道:
“当初我爹救了你一命,养了你十年,现在他们不在了,你趁机还拿了我们家的所有,彦幽,我都懒得骂你了,我就好奇,你为何还不满足呢?”
彦幽紧紧地握拳,却仿佛被她不知何时渐渐红艳起来的嘴唇勾得脱离不出,似有一股强悍的魅力在里面,却又有另一股强悍的阻力,阻止他去霸占索取那股妖媚。
他甚至都忘了去思考,眼前这个曾天真单纯的女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妖魅有毒,让他欲罢不能,痛苦不堪。
他咬咬牙愤怒道:
“不,我不满足,我要这所有,要万玉门,要所有人都顺从我的,我还要你,卡梦笙,你必须是我的女人!”
夙笙白他一眼高傲道:
“真是贪心不足的白眼狼,罢了,我本性单纯,即便不小心沾染了恨意,却也懒得去骂你,你若放了我,我就会逃离,若你不放我,那便在我门窗前草地,种下一棵竹,拉长我的铁链,我思念外面的阳光了,待弟弟病好,我便多带他来外面走走。”
她丝毫无所畏惧地说道,没有生气愤意,却直击彦幽的心口,比直接破口大骂他效果还狠,这让彦幽又爱又恼怒,又心情低落,隐忍已经无法持续下去,因为他深感此次他输了,他十分不甘地紧握拳头,眼神坚定道:
“好,我答应你,卡梦笙,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解开诅咒的,我一定会得到你的。”
夙笙只面色平静地地看着前面的平地,彦幽见她不语,很生气地转身离去。
“你们都给我去把这院子修缮一遍,把大小姐的铁链换上更长的,锁链在外层给我包上玉的,不能划伤大小姐的一丝皮肤,否则都给我掉脑袋。”
他出去后对着门外的仆人丫鬟工匠说,底下的人立马跪着说是,匆匆起身去办,生怕晚了一秒,他发怒砍了他们泄愤。
彦幽走之前,转头去扫一眼回去,却见夙笙早已坐在窗口之上,背对着他靠在窗栏之上。
他忍不住多看几眼,神情贪欲而痛苦,转身离去。
夙笙抬眸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基本无视周围忙碌修缮院墙,搬种青竹树木的奴仆。
某个房间里也开始有奴仆工匠铁匠在磨上好玉石,有人在打铁熔铁浆,然后盛着铁浆小心地加入磨好的玉石里,这样忙了近十天,才大功告成。
彦幽亲自去监工,仿佛看着工匠的一丝不苟,认真谨慎,铁匠的挥汗如雨,奋心奋力,以及各种奴仆丫鬟的忙碌勤奋,他内心那种不甘和努力终于得到了一丁点的平衡,他坚信和渴望卡梦笙会因此而心动感动。
所以他特意赶来看丫鬟给卡梦笙换铁链和玉石锁的成果,他注意盯着卡梦笙的俏脸,想要抓住她任何微妙的表情。
然而夙笙毕竟不是卡梦笙,她不知道卡梦笙遇到景时,会是怎样的讽刺和悲伤,但她却面色平静,任由丫鬟替她打开锁,重新换上中间金属,外面套大层玉石的熔铁锁链。
心想,这糟老头可真是动了点血本讨好卡梦笙的,应该说是讨好卡梦笙的身体,无论里面住着是夙笙,还是卡梦笙,他都乐意去讨好,她看着搭在窗台上的脚腕被换好的圆滑锁,闭嘴笑了笑,该说他可恨呢?还是可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