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忘川镜河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确定斗不过了,所谓死者不如生命贵,他很快速地选择保命,至于那坟他火王要刨要重新焚尸,皆由他自己瞎折腾吧,来去不过多一道工序而已。

  火王愣住,忙追了上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道:“晚了,本火王现在就杀了你,哼,看来我低估了你这一身皮囊,与我的云庚打情骂俏,还勾搭宙渊那个罪神,哼,他竟还私自收你为徒了,即便我现在出手杀你,也不会被凡人之伤反噬我。”

  陈宥廷只觉得脖子发紧,一阵翁鸣传来,心里却委屈得很,他什么时候与邵云庚打情骂俏了,他怎么就成为这个变态醋王的情敌了。

  “宥廷!”

  青云带助将下来,一剑扫开火王,宙婷烟在翁源谷里刚抓住卡索剑柄,就从授音石里看到了陈宥廷的状况,顿时大惊,着急道:

  “卡索,我带你去救芜烟。”

  卡索没有动,却发出声音道:“我的主人还再吗?”

  宙婷烟在它面前施展观境术,果真看到陈宥廷被扔倒在地,深受重伤,它忙让宙婷烟拔出地面,道:

  “速速带我去救主人,敢欺负我的主人!”

  宙婷烟立马带它瞬行赶到陈宥廷的身边,却听火王奈炼打倒几个助将,和青云,身后还多了一群火族之人,道:

  “天界的二殿下,你真要为了区区一个寿命将近的凡人与我火族为敌吗?”

  青云顿时有些犹豫了,卡索剑立马冲霄而去,奈炼一掌法力挡住,却被击退回去,宙婷烟抱住陈宥廷,道:

  “宥廷。”

  陈宥廷抬眸一看,已经气息微弱,道:“婷烟,你回来了,别担心,我就算死了,也一定会再回来找你的,你不能伤心,不能想不开。”

  卡索飞到他身侧,插在地上,飞离剑身,露出一副霸气英俊的男子模样来,有些冰冷道:

  “主人,我来晚了吗?”

  陈宥廷抬眸看他一眼,虚弱地笑了笑,道:“好霸气一把神剑,希望是我的。”

  他说完便咽气了,搞得卡索一脸迷茫:“这是我的主人吗?他是不是回去了?”

  宙婷烟和青云接受沉默,宙婷烟还在愣怔憋着眼泪没有流下来,而奈炼却趁机嘭地一下掀了邵云庚和叶夕桐的坟,准备带走尸体,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咬牙切齿:“竟敢骗我!走!”

  说着待着火族手下离去,青云怔怔地看着那两个空坟,立马想到夙笙,忙道:“你们偷偷跟着他们,别让他们去伤夙笙。”

  几个助将立马跟随而去,卡索飞回剑中,宙婷烟将它收回来,却抱着陈宥廷离去,青云有些疑惑道:

  “宙婷烟,你要去哪里?你别着急,待会我便去地府看看宥廷的结果。”

  宙婷烟脚步微顿,语气低沉道:“谢谢,青云,麻烦你去查一下了,我先把他给埋了。”

  青云这才停下脚步,看着她施法抱着陈宥廷的身体,回了一个好字,便迅速飞身去地府了。

  “阎王大人在不在?”

  青云在地府前认真看着那些新入地府的鬼魂,却没有一个是陈宥廷的,门卫认出了他,道:

  “参见天界二殿下,阎王今日去西天参见诵经大会去了,现在还未回来。”

  青云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候阎王居然不在,只继续问了一句:“那他可曾说几时能回来?”

  门卫摇头,道:“不知道,以前阎王去都至少要一天才回来,小的实在不知道他此次几时能回来。”

  青云有些头疼,心系着夙笙,又不敢离去,否则错过了见陈宥廷鬼魂一面,好歹要有一个结果才行。

  “那好吧,我便在此等着,你们忙你们的。”

  他退到了一旁默默地守着,两位门卫也不好赶人,只能任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可是他看着一个又一个新入的鬼魂,却始终没有等到陈宥廷的,心中有些焦急,难道说,陈宥廷回天界了?还是回去他那个世界了?

  陈宥廷只觉得身体轻盈地飘呀飘,突然被一个黑色麻袋给罩了进去,眼前一片漆黑,再被放出来时,只见周围一片山,山路旁长满了红如血色的曼珠沙华。

  这便是地府了吧?他想,只是身边一个鬼魂都没有,他走到一条幽暗的河水边,感觉有些冷,心想这应该就是忘川河了吧?

  只是他现在还有记忆,不知道地府是不是真的有那孟婆汤,别真的让他忘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忘了宙婷烟。

  “喂,站住,走到这里就可以了。”

  一道女声传来,陈宥廷吓了一跳,转头寻找声音的源头,却见一朵莲花闪闪发亮,正在忘川河之上。

  “那个,谁在和我说话?”

  陈宥廷不太愿意相信一朵莲花会说话,不想那莲花却幻化成一个妙龄少女,圣洁美丽,道:

  “我叫婆映沙,我可以带你回去你的那个世界,但是那个世界本来就不该是你的,你和张宥廷被调换了灵魂,所以命途多舛体弱多病,跟彼此的身体不匹配。”

  陈宥廷吃惊地听着,那个世界他只想念妈妈,这个世界他却想着很多人,很多事,然而他却不是那个世界的人吗?

  “所以我是芜烟吗?”

  他疑惑问道,婆映沙垂眸伸手道:“自己看吧。”

  陈宥廷还以为她要施法让他看幻境什么的,却没想到她收回了手,静静地站在莲花之上,透明而白皙。

  “看什么?”

  他有些傻乎乎地问,婆映沙却也没有生气,道:

  “此乃忘川镜河,你可以从水中捞出自己前尘的记忆。”

  陈宥廷这才轻轻蹲在河边,看着自己的倒影,总感觉这水和普通的河水没有什么区别,他狐疑地伸手进去捞一下。

  看到河面的幻影变成了宫殿,一个男孩降生,在天君和王母的怀里哭啼,天君给他脖子上挂上一个玉坠,再捞一把,又看到自己坐在石阶上,四周乌云压顶,雷当头劈下,他遍体鳞伤的样子,他有些迷茫,这是自己吗?似乎有些熟悉,又似乎很朦胧。

  再捞一把,他在众神宴会上,偷偷潜入后院珊瑚海去收服两把剑,一把是卡索一把是小岩,那两把剑在攻击他,似乎在保护禁地一般,却不想被他一甩血滴,快速收服起来。

  他没想到那两把剑居然在护着一个球,球周围卷着蓝光,如同漩涡一般,中间那个球似乎是个蛋。

  他疑惑地走过去,伸手要去摸,那个蛋周围的气立马电退他,他原本就没包扎的手又冒出血来,竟被他甩进了蛋壳之上,只是他没有注意。

  他试过用法力逼退那蓝色浮力,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又不敢我们剑去刺坏那颗蛋,只好转身离去。

  他再捞一把,才发现那颗蛋后来自己破开,一个蛋壳掉落在地,里面钻出一条鱼来,这鱼蓝白相间,甚是可爱,陈宥廷嘴角上扬,这不会是宙婷烟吧?

  他继续捞,只见一个女孩不知怎么混进来给他更衣,他看着甚是陌生,却不想被她当场索要那两把剑,非说那是她爹留给她的,芜烟心虚,却坚持是他先收服的,这剑只认他做主人,她拿着那把小岩剑就跑,芜烟生气,使唤小岩剑打她,竟不想她一怒之下变成了鲛人尾巴,在衣裙之中裹着。

  他有些心疼地把小岩剑送给她,卡索剑却坚持不送。

  “那你教我法术,我就不要回卡索剑了。”

  她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衣袖,那时她比他小五岁,纷纷糯糯的,他一时没忍住,便同意了,给她一本赤霄功法。

  她练得还算挺快,回去时,他答应她会抽空去浔海城找她检查,但是去时没找到她,倒是看到那颗蛋不见了。

  陈宥廷觉得有意思,便又捞了一把,却见他一身战甲白袍,对峙讨伐一堆半人半鱼之人,唯独最前面那个是个正常的蓝白衣袍男子,一看就是头领。

  “且慢!”

  两方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那男子却突然抬手拦住身后的鲛人。

  然后众人震惊地看到他单漆下跪,举着一把剑道:

  “宙渊参见师父!”

  芜烟惊掉下巴,跳下猛虎坐骑,上前一步道:“你是宙渊?”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小女孩长着长着就变成了男的,不过鲛人好像是可以选择男女的机会,他有些蹙眉,所以宙渊这就选择了男性?

  “是的,师父,我们鲛人族并不想与天界为敌,也不想判乱,但是有天界的人伤了我鲛人族之人,还望师父给我们调查做主。”

  芜烟收回卡索剑,道:“好,本殿下这便帮你去调查,天界从未派人下来打扰浔海城过,本殿下会抓住那几个擅自伤人的猖狂神仙回去问罪的。”

  于是他们走进浔海城巡逻,宙渊在一旁带路,一场战争竟这样轻描淡写地避免了。

  当然芜烟还是被鲛人族的二长老给拦截,他声称这里不欢迎天族,还斥责宙渊身为主将竟如此吃里爬外叛变。

  “二长老,战争只会让鲛人族和天族的更多无辜之人伤亡,你又何必挑拨我们天族和鲛人族的关系,不给我们天族调查真相的机会呢?”

  芜烟认真地看二长老,二长老呸了一声,道:“你们天族少在这假惺惺的,都是你们天族来攻击我们,伤我们的族人,现在反而过来说要调查真相。”

  几个手下义愤填膺地开口,芜烟倒也不慌乱,面色平静道:

  “尔等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天族的人干的,那便麻烦尔等将他们的样貌画出来,或者说出那些人的特征样貌,我天族下个通缉令,定会快速抓获那些人来问罪,不知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宙渊看几位长老有些犹豫,更有人心虚说天黑看不清样貌,只听他们说是天族的人,打扮也是天族的打扮,便道:

  “长老,六界任何地方都难免有猖狂肆意妄为之人,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德行,将那些人的样貌特征画出来或者有相关物证更加有利于我们抓住凶手,避免更多族人受伤害。”

  有人说凡间就是这样查案的,这个主意不错,万一有人假冒天界的人,故意挑拨离间呢?

  几个长老终于同意了,芜烟在画画时,宙渊偷偷带兵去跟踪二长老,这才看到他和那些人谋划如何变装逃跑,却被抓了个正着,芜烟及时赶到联合宙渊一起抓住二长老和几位手下,画卷上的人与那些人特征相似,两人便一起破了案。

  陈宥廷只觉得芜烟其实画画挺好的,可他为何画画那么烂呢?这些真的是他和宙渊的经历吗?

  他又捞一把,便看到宙渊被钉在一个牢房里,被人严刑拷打,电击驯服,竟是那日的海草训妖师,宙渊身上遍体鳞伤,没有一块鳞片是好的。

  芜烟带神兵破空而出,抄了训妖师全族,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宙渊。

  却救到山洞里,宙渊躺在山洞里,十分的虚弱。

  “你偷偷渡劫也不告诉我,半尾还被人抓去折磨,知道错了吗?”

  芜烟将身上的宙渊放下,施了个法变成半条尾巴,消失回到洞里半躺着的宙渊身上。

  “谢谢,我没事。”

  宙渊虚弱道,芜烟走过去,语气嗔怪道:“还没事,差点就被整个抓去训妖了,以后不许瞒我,我已除了那些训妖师,你是仙,现在都成上神了,半条尾巴也不能让人当妖训了。”

  原来只是半条尾巴,是宙渊渡劫时被训妖师盯上,想趁机抓了他,他才情急之下,脱了半条尾巴引开训妖师。

  “这是我吗?为何我的法力没有之前那么强?”

  陈宥廷又捞了一把,看着神魔大战,芜烟英勇善战奋勇破敌之威,宙渊与他同进退敌的默契,那是何等的知己难得。

  竟不知道那朵莲花上的人何时已隐入黑暗之中,找不到办法影子,没有回答,只有河面之下的声音:

  “宙渊,浔海城被魔族侵犯,你速去护城。”

  芜烟亲自开口让宙渊去护城,却在他走之后,写了勾结魔族的通报,原来真相果然如此,是他为了不让宙渊反回来被魔君杀掉,便让人将他抓去寞索妖塔。

  “我有一个坐骑,但我从未说过,他也不知道。”

  陈宥廷猛地低头,幻境里的景象被模糊掉了,只剩下芜烟献祭神魂轰然倒地的最后一幕场景,陈宥廷用手捞了一下恢复平静的水,却被一个大口扑过来咬住他,他惊愕挣扎。

  “啊!鳄鱼!”

  他惊叫一声,竟被一把吞进那口中,心想这下惨了,这条鳄鱼竟然藏在忘川镜河底下,这河怎么会有鳄鱼。

  “我等这一日等了五百多年了。”

  莲花重新出现,陈宥廷的意识慢慢模糊,又慢慢清晰起来,所有的回忆似乎都快速解开,方才那些场景甚至更多都开始被熟悉沾染。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莲花道:

  “你若再不回归,我可就懒得管你了,我这忘川镜河底下沉睡着一条鳄鱼,就是等着你的魂归来。”

  莲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陈宥廷这才意识到自己果然是芜烟,可是,可是他怎么也解释不了,自己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