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露宿街头和求助陆楠潜之间，黎歌很没有骨气地选择了后者，她蔫蔫地坐在凳子上，终于还是拨出了陆楠潜的电话。
这是黎歌第一次如此忐忑地拨通他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每一个嘟嘟声，都在她的脑海中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敲击在她悬着的心上。黎歌一直回想着那面茶色镜子里映出的陆楠潜的神情，冰冷疏离地仿佛一个陌生人。
直到机械的女声传来，像是宣告了最后的结果。黎歌握着听筒的手指收紧，指甲轻轻地刮在塑料话筒上，无声无息。
门卫小哥看着她不太好看的脸色，开口问道：“怎么啦？没有人接吗，可能是被人当成推销电话了，毕竟是陌生号码，又大半夜的，你多试几次。”还没等黎歌做出反应，热情的门卫小伙子就按下了重拨键，还是没有人接，一连三次都是如此。
这下连门卫小哥看向黎歌的目光也透出了几分古怪，他低声念叨着：“咦，今天怎么回事……要不你换个人试试。”
黎歌苦笑，难道要打电话给远在异国他乡的父母吗？远水救不了近火。颜颜还在顾遇珩家，大晚上去打扰似乎不太妥当，不知道会不会破坏他们的春宵一刻。
门卫小哥的目光从古怪变为同情，他善解人意地安慰道：“现在大家都靠微信交流，记不住号码也正常，要不我再帮你在试试联系其他的开锁公司……”
话音未落，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门卫小哥接起来：“你好，这里是……哦，对，没错。”
小哥显然有几分激动，他把话筒塞进黎歌的手里：“你朋友回电话过来了。”
黎歌讷讷地接过电话，僵硬的把听筒贴近耳朵，那边传来陆楠潜因为焦急而不再平稳的声音：“黎歌，你怎么了？”
黎歌突然间就涌上一阵委屈，鼻子也酸酸的，听着他的声音，喉咙就像被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端的陆楠潜只听到她的呼吸声，却没有说话的声音，他按捺住心急，缓了缓语气：“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听到他久违的温柔语调，黎歌有一种找到归属的感觉，似乎她的焦虑忧心都有了安放之处，她的眼泪掉下来，声音也带着哭腔：“陆楠潜，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陆楠潜把手机调到扩音，一边飞快地换衣服一边回应她：“对不起，是我不好。你现在在小区门卫室是吧？在那等我，我很快就到。”
也许是陆楠潜态度太好，黎歌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再像个耍无赖的小孩子，声音突然也低了几分：“我刚才担心死了，以为自己今晚要露宿街头了，我只记得你一个人的号码，你却不接电话，我以为你生气了，再也不想理我了……”
就这样絮絮叨叨的说着，陆楠潜时不时回应两句，黎歌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她看了一眼被迫深夜吃狗粮，一脸哀怨的门卫小哥，才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开口：“你专心开车，我先挂了。”
那端的陆楠潜嗯了一声，说了句好。下一秒，门卫室的门被推开，陆楠潜走了进来。
直到很多年以后，黎歌都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陆楠潜推开门大步向她走来的样子，他的脚步因为焦急而显得不像平时那样从容不迫，头发还湿湿的，不知是水还是汗，他的目光在看到衣着单薄的黎歌时，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心疼。
那时候的黎歌想，原谅他吧，原谅他的刻意冷落与疏远，即便他冷冰冰的方式让黎歌感到受伤，但此刻他带来的温暖也是如此真实。
陆楠潜的车就停在门卫室旁不远处，他脱下外套裹住衣裳单薄的黎歌，向门卫小哥道了谢，带着黎歌上车离开。
黎歌蜷在副驾驶上，裹着陆楠潜的衣服，遮住了大半张脸，鼻尖都是属于陆楠潜的气息，整个人都被他的味道笼罩，让黎歌感到安心。
黎歌只留了一双大眼睛在外面，目光滴溜溜地在陆楠潜身上打转，这时候才发现陆楠潜身上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衣，发梢还坠着水滴，显然是刚洗完澡。
原来他刚才不接电话是因为在洗澡，黎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刚才他不是故意不理自己。
陆楠潜被她看得有几分不自然，耳根微微发烫，他平视前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些：“看我做什么，这么大人还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
黎歌上下打量他，慢悠悠地开口：“你不是穿的更少，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如此没形象呢，如果有手机，一定要记录下这个千年难遇的奇观。”
陆楠潜冷哼了一声，没理她。
拌嘴归拌嘴，陆楠潜穿的如此单薄，黎歌还是有些担心的，她脱下陆楠潜的外套递给他：“你穿上吧，我的睡衣比较厚。”
陆楠潜阻止了她的动作，把大衣重新盖在她的身上：“我可不是你，受了凉立即就感冒。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我这边的假可不好请。”
果然是铁面无私的陆教授，黎歌撇了撇嘴，乖乖的把身体都缩进陆楠潜的大衣里。
黎歌回想自己刚才方寸大乱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陆楠潜会怎么想，或许他已经习惯黎歌时不时给他找点麻烦，填补枯燥科研生活以外的时光。
黎歌盘腿坐在座椅上，看着前方空空荡荡的路面，突然开口：“不知道雪花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
陆楠潜似乎很惊讶，他转过头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停顿了几秒才转过头，薄薄的嘴唇吐出一句话：“你白天就没担心它一个人在家害不害怕？”
突然说起这个，是想和她算白天的账？可是他以什么立场干涉她和什么人出去逛街？
刚刚缓和了的气氛立马冷了下来，黎歌唇角勾起讽刺的笑，她徐徐开口：“是啊，它独自在家我确实挺担心的，所以陆老师我能申请把它带去实验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