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尚宇风。”
“你也是尚宇风。”
两只眼睛对视之后,不约而同地转向李渔。
“你明白了吗?”
李渔不由自主后退两步,站到了龙卷风的边缘:“我明白了。”
尽管从未见过类似的情况,李渔还是逐渐理解尚宇风的存在形态。
两个时间相隔了数百年的灵魂,在一个高中生的身体内,达成了扭曲而和谐的统一,从此不分彼此。
“那你现在能离开这里了吗?”
两只眼睛一起暗淡了下去:“不能了,当我们两个彻底结合,我就再也不能离开渡口高中一步了。”
“所以你把高中变成了一座鬼蜮?让所有的怨魂在阵法里肆意游荡?”
“当然不是。”尚宇风否认,“从来,我都只是阵法的一枚棋子,很多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他自嘲地笑道:“我连束缚都逃不脱,凭什么操控别人的生死?”
主观上李渔愿意相信他的解释,但外在的表现却并非如此。
“那张自强……”
“我没有办法,那只是他灵魂的一部分罢了。”尚宇风伸手,身边仅剩的灵魂球乖巧地飘到了他身边,落在手上。
李渔定睛向球里望去,张自强的上半身正站在球体中,朝他鞠躬。
“他们和我一样,也是受到大阵认可的鬼物,虽然比我弱上一些,但大部分时候我也奈何不了它们——尤其是另外三栋楼的鬼魂联合在一起的时候。”
“你们的到来,给了我机会,让我彻底扫清了渡口高中。”尚宇风真诚地感谢道。
“扫清之后呢?你又能怎么办?”
尚宇风神秘地笑了笑,双手幻化,如同水面一般的景象激荡在李渔眼前。
“我用了一百年,才找到了大阵的阵眼。”
李渔暗暗心惊,什么人设下的阵法,让拥有法力的灵魂也无法招架,甚至寻找了百年,才在一个高中大小的地方寻到了阵眼?
更何况,就算找到了阵眼,他仍然无法离开渡口高中。
幻想世界中的阵法,都有阵眼存在,也就是不存在完美的大阵。对于破阵的人来说,要么以巧破力,要么以力破巧,尚宇风选择后者,竟然用了百年时间。
“在哪?”李渔将惊疑化作两个字。
“你猜?”
“总之我找到了阵眼的位置,却怎么也没办法进去。”他恨恨地道。
“当年设置阵法的人,用一种办法规避了阵法的漏洞。”尚宇风接着为李渔解释道。
“不说那个,你可以让怨魂先停下来吗?”李渔忽然想起,外面还有六个伙伴在和怨魂作战,自己再和尚宇风说下去,外面的人都要死光了。
尚宇风一挥手,外面的声音逐渐停止,紧接着有又传来王道长的呼声。
“怨魂停了,退了!鲤鱼你成功了!”
李渔对此表示镇定,在外面玩家的眼中,那恐怖的龙卷始终没有散去,仍然在操场的中央激荡。
“好了,我们继续。”李渔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尚宇风抬头看看天空,渡口高中的时间仿佛都已经错乱,明明应该是一片黑暗,但现在的天空尽管死寂,却明亮无比。
除了没有太阳,简直就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
“我找到了阵眼,可是没有作用,设置阵法的人虽然留下了破绽,却用另一个办法掩盖了它,让我即使找到,也无能为力。”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却让李渔更加好奇,阵法的设置者到底做了什么?让人一百年都念念不忘,怨气颇深?
尚宇风显然不是个好的讲述者,他不太顾及观众的视听体验,仿佛只是为了自己爽快,便将所有的故事和盘托出。
没有起承转合,也没有激动人心,只有一个灵魂数百年的挣扎与愤懑。
“我本来早就该消散在人世间的。”他说。
“在我们的世界,轮回崩坏,人死后没有地府可去,只能以孤魂野鬼之身在天地间游荡,经历风霜侵蚀之后,便会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因此,我们的世界也没有所谓的功德,哪怕生前是最十恶不赦的犯人,死后的待遇也和十世善人没有区别。”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个道理是我跟学生们学习的,在我们的世界里却被发挥到淋漓尽致。”
他的话中,大半都是苦涩,却没什么怨气,千百年的等待已经让他放平了心境,若是世上有佛,李渔觉得他甚至可以直接登临极乐。
然而这股情绪只持续了片刻,便被无边的憎恨所替代。
“那阵法的铺设者,在阵眼的位置留下了一道锁。”
“一道锁?那不是变向地让阵法不能被破解?”李渔不明白,阵法中如果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显然会被世界意志所惩罚。
天衍四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对,一道锁,一道非常容易打开的锁。”时隔百年,他的恨意仍然如滔天巨浪。
“那为什么不打开?”李渔问了个很蠢,但是必须得说出口的问题。
“因为我打不开。”
“?”李渔用表情给了他更多疑问。
“那锁,只有与我无干的普通人才能打开。”
“哪怕是任何一个路过的人,随便一个老师、学生,都能在十分钟内打开那枚锁。”
“但我不行,和我有关的一切都不行,尚宇风也不行,我寄生在他的身体上,那他与我就有了关联。”
“我发力微末,根本勘不破那锁头运行的道理。”
“这百年来,我试了无数种办法,无论是威逼利诱也好,还是偷偷附身也好,甚至还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两个学生,让他们趁着无人的时候开锁,但却无一成功。”
“只要我与他们之间有所关联,他们一靠近锁头,就会被法力的浪潮震晕过去,最开始的灵异高中也是从那时候传出来的。”
“所有晕倒的人都说自己看到了鬼怪,其实他们只是看到了我罢了。”尚宇风悲哀地说道。
“可你……和我说这些,咱们也有关系,那肯定也不行啊。”李渔迷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