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百川在优沃一向有着绝对优越的地位和形象,他年轻、帅气、幽默、大方,所以优沃的女职工对他也是有些崇拜情节的。有些人你把他想得很高时,一旦他做出与你想象不符的事情,你便会感到无法接受的不适。
她们的反应便是如此,她们想不通,一直以来那个智慧又优秀的老板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弄来一个除了骚首弄姿没有任何本事的女人,还对她宠爱有加,当着员工的面不停称赞,眉来眼去、举止轻浮。
喻琪是个“第一眼美女”,便是个人,无论男女,看到她第一眼都会承认这是个美女。但是她不耐看,也着实没有什么内涵,所以但凡相处久了,对她的印象就只有一副漂亮皮囊了。
黄唯依是个中人之姿,放在人群中也不会显眼,但是耐看,相处时会给人一种舒服感。什么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让人特别容易接受,给人的印象大抵都是“舒服、大方、端庄”之类。
“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种女人,美丽不是她的特长,但从内而外散发的魅力与气场是她的绝对武器。
向百川可以轻易地上喻琪的勾,可以随意流连任何女人的床榻,却不敢招惹黄唯依。
她在他心中是清荷,是流云,是明月,可以是一切与纯真美好有关的事务,唯独和性不沾边。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对着她下不了手。
他抱过她,也吻过她,和她喝过同一杯茶,吃过同一碗面,睡过同一张床。
他恨一切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人,他厌恶那些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游走的客户。他也讨厌周同,那个她的法定配偶,那个完完整整拥有她的男人。
他从第一眼看到周同就讨厌他,他想到这个男人夜夜睡在她的身旁,想到这个男人与她无尽亲近缠绵他就感到抓狂。但他自己却从好几次与她亲密无间的机会中屡屡脱身,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在一次酒后,在喻琪第n次提到要去他公司上班的时候,他随口应了一声。
结果第二天下午,当他到达公司时,她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工位,并且和所有同事都相熟了。
据她自己介绍,她是向总和黄总亲自从酒店挖脚来的,挖了整整一年多,她终于拗不过,便答应了。向百川不想认也来不及了,大家都已经接受了这个新成员。
在喻琪来上班后的几十天里,向百川无数次想和黄唯依说明这个情况,甚至有几次都编辑好了信息内容,又一字一句地删除掉。
他不知道怎么说,黄唯依那句“我不喜欢她,她来我就走”还响在耳边呢,他怎么敢告诉她。于是他便拖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等到想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时再说也不晚。
一拖便拖到了黄唯依自己发现,那时他才明白,没有比这个更糟更烂的结果了。
可是以前无话不说的他们,现在不知怎么了。
他等着黄唯依来找他争执,来找他吵找他闹,哪怕和他哭一场,像以前那样,摔他的杯子锁他的门,揪着他的衣领来威胁他,无需顾及脸面。
最好当着喻琪的面,这样他便可名正言顺请喻琪离开,二者非选一不可时,他还是会选黄唯依的。
可是她没有,她像是转了性,以往的任性、戾气、嚣张和面对他永远沉不住气的黄唯依就这样消失了,剩下一个无比安静无比淡然的她,难道养育孩子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通过林小梦,他也不是不相信这点,自从有了孩子,小梦再也不对他看管那么严格了。每天晚上再晚回去也不会查岗和连环夺命call,似乎将所有的精力都转移到了孩子身上,他倒乐得逍遥自在。
产后哺乳期,黄唯依好几次想到了死,但她硬是不动声色地熬了过去。
有了孩子以后,公婆又搬来与他们同住,所有差异都呈现出来,矛盾比之前更甚,常常让她感到苦恼不已。
几乎所有恶婆婆有的特点,周同母亲身上都具备。每天挑剔她的种种不好,孩子有一点不适都要在她的身上找原因,总之她吃也不对喝也不对穿得多少都不对,甚至正常的工作淡妆也成了每日必诛的话题。
实在没有可挑的时候便拿她的工作来说事,说她太顾工作不顾家,指责她总是在看孩子时接电话发信息。
一岁以内孩子是不睡整觉的,黄唯依的儿子生得又白又胖,能吃能拉,一晚要醒七八次,不是饿了就是尿了,把她折腾得片刻不得休息,刚刚睡着便又被哭醒。
而周同,早早就被他母亲喊去书房与她分居,说是担心影响他的睡眠,影响工作。黄唯依指望不上任何人,本来白天就是整日在工地项目部四处奔波,晚上又睡不好觉。
那段时间,她每天顶着黑眼圈,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脸上不停长痘,牙龈上火,喉咙发炎,总之状态糟透了。
一次她因加班误了回家喂奶的时间,胸口涨得直疼,不注意间衣服都被奶水浸湿了一块儿,她忙拿纸巾去擦,这一幕却被推门而进的喻琪给看到了。
喻琪震惊地问:“依姐你这是怎么了?”
黄唯依故作淡然,说:“没事,溢奶而已,当了妈妈都难以避免这种尴尬,让你见笑了。”
她皱起眉头:“这也太可怕了,我可不要生孩子!你看你生完孩子,和之前简直成了两个人,现在看着全然一个中年大妈的样子了!”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心,黄唯依的确被刺痛了,那晚她被儿子第三次哭醒时,终于崩溃了。
她将儿子奶睡后,抱着沉睡的儿子爬上了窗台,拆下了窗子上的防护网,风一下灌了进来。她想,就这么结束吧,真的够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带着儿子一起,她得这么做,在她丈夫一家身上,她看不到没有妈妈的儿子能被妥善照顾的可能。
她走到窗子前,将儿子的包被裹严实了一些,慢慢闭上眼睛,就在此时,突然几个月大的儿子在怀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她睁眼看过去,怀里的宝贝确定还睡着,却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一样,在睡梦中咯咯笑起来,随着笑声小小的身材还微微颤动着。
他长得真好看,圆圆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在睡梦中微微嘟起。她的心瞬间柔软下来,怎么可以这样就决定他的人生呢?即便是他的生母,也没有这种权利吧。
她将他放回到床上,他居然轻轻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黄唯依靠在床头上,忽地大哭起来。她紧紧咬着被角,身子猛烈的颤抖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她不愿意让睡在隔壁的他们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