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到沂江第一天,便趁着周同与黄唯依都上班不在家的机会,将他们的家翻了个遍。
尤其是黄唯依的衣柜、书桌、抽屉,只有把儿媳妇的情况摸透了她才放心。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看到了那枚戒指。
她拿着戒指在阳光下仔细端祥了半天,又叫来老伴一起研究。
“你说这是真的宝石吗?”
“这我哪懂,不过看着像是好东西,不像塑料玻璃。”
“不是说她家条件很一般嘛,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怪不得结婚时候不要彩礼,看来自己还留了一手。”
“哎呀你快别摆弄了!赶紧给人家放回去,又不是你的,让小依知道了多不好。”
“她是我儿媳妇,她的东西就有我的份!她知道又能咋,我看两眼还能看坏喽啊?!”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其实黄唯依也不是个细心的人,如果不是老太太翻了太多次,她也不会发现。
有一次她找东西拿出自己衣柜里的盒子来,发现里面有一根棕色半长的头发。她没有染过头发,而且又是长发,这头发一看便是婆婆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将东西放回原处。
她不是不在意,从小她最讨厌别人动自己的东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本来二老对她创业未成就颇有微词,实在不好再生什么矛盾出来了。
被王东设局陷害后,黄唯依背了十几万的债务。她为还钱找到了以前的合作伙伴,也就是徐田宇的父亲。徐总喜欢收藏这些东西,黄唯依便将戒指抵押给了他,这才偿还了欠款。
有之前被婆婆翻箱的经历,黄唯依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抵押戒指时在路边的饰品店买了一个同款式的假戒指放了进去,没想到还是被婆婆给发现了。
好歹这东西也被她反复摩挲好多回了,老太太越看越不对劲,便喊来老伴证实。
“我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啊。”黄唯依公公扶着老花镜说。
“不对,肯定不对,这份量都不一样了。”说着在手心上掂了掂,说:“都轻了,而且原来那颗边上有一点小磨损,就在这个地方......你看这个!这个一点都没有,一看就不是原来那个了!这肯定是让人换了呀!”
“我说你呀就是岁数大了瞎操心,这是人家小依的东西,她自己总不能调包自己的东西吧?再说就算是有人换了,那又不是换你的,你跟着起什么哄啊!”
“那可不行,我之前出去打听过,那东西能值小二十万呢!你说这要是被她拿出去卖了,她拿那么多钱干吗?要不是她卖的,那别人给她换了也不行啊,这得多大损失啊!不行,我得问问!”
“你可别问!你这一问她不就知道你翻她东西了吗?”
“是我翻她东西重要还是二十万重要啊?”老太太不听劝阻,执意要问。临要拨通号码了,突然又停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你倒是提醒我了,这没准是咱儿子换的呢,我还是先问问同同吧!”
谁知周同根本不知道什么宝石戒指的存在,老太太这回是真急了。
儿子不知情,儿媳偷偷变卖嫁妆,这是有鬼啊!这她哪能忍得了,偏偏黄唯依又不接电话,她便将孙子撂给老伴,穿好衣服出了门。
“你这是要干吗啊?”周爸爸追着问。
“我去找黄唯依,这么贵重的东西没了,她得给我一交待!”
自从上次张克廉与黄唯依大吵一架后,黄唯依便决意要和他分道扬镳了。
张克廉见她这次来真的,完全不搭理自己了,便接受了朋友的建议,出去做起了小生意。
他的想法也简单,等从别的地方赚了钱,再拿来维持公司往下运营。可黄唯依不知道,也不想问,她觉得结束未必是件坏事。
鸿蒙一直在亏损经营,黄唯依也断了收入,周同察觉到她的困窘,但是她不说他也就不问,只每月按时给她转生活费。他已经足够照顾她的情绪了,却也能感觉到她的脆弱和敏感。
以前他们一家去逛个超市,黄唯依都会陪着并且结账的时候总站在前面。自从她亏损之后,她都不喜欢出门了。
在她眼中,看着别人买单是种变相的煎熬。周同知道她要强,从他们还是普通朋友时就知道。
那一年,黄唯依才十九岁,刚上大一。他们在学校社团里结识,周同曾试探地问她找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
“这哪有标准啊,碰到什么样的不就是什么样了。”黄唯依漫不经心地回答。
“总会有点要求吧,或是希望他是什么样子。比如身高颜值,有没有责任心上进心什么的,这不都是你们女孩子经常挂在嘴上的嘛。”
“恩......身高颜值没啥要求,我自己就是个普通水平,真碰到长成陈冠希吴彦祖那样的也不可能看上我呀。至于责任心上进心我自己就有,要求别人干吗?他只要做他自己就行了,别装别骗,诚实待我就可以了。”
黄唯依努力勾勒着男朋友的轮廓,周同却在那一刻彻底爱上了眼前的她。她活得那么努力那么好强那么骄傲,她的眼睛闪烁着光,不,应该说她整个人都是闪闪发光的。
周同爱的就是她的好强和骄傲,所以他也努力维护她的骄傲。
他不去问她遇到的麻烦,不是不关心她,而是想让她感受到自己对她的信任。他相信她可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公司停了,张克廉走了,黄唯依又面临困境。是坚持在这个圈子混下去,渡过危机,还是改行出去找工作。
她想了很久,还是放弃了找工作的想法,似乎是关系自己曾经的承诺。哪怕再难,自己也要想办法撑下去。
工程没法接了,她便接工程维护。她了解这个行业,每个公司的技术人员都有限,那些老板们不愿意花高价养人用在维护维修这种事上。
而且工程的保修期大家都是统一的,最少一年,最多也就是三年。好多设备出了问题都面临着无人管或是被施工方一直拖着的情况。
黄唯依便拾起这一块的空漏,广告挂到网上,自己也给客户打电话,三不五时也有一些单子找来。
沂水大饭店是她在优沃时做的工程,优沃工程部的姚经理本就和黄唯依不和。对她经手的工程也十分怠慢,后来质保期到了,干脆连报修都不理会了。
优沃态度恶劣,饭店职员一层层反映下去,事情就传到了江总那里。
江总是有黄唯依的联系电话的,当初是她跑来找自己谈的工程,自然还是要找她。这一找才知道,黄唯依已经从优沃离职了,但黄唯依听到这个情况立即表示,会先去大饭店解决问题。
好在沂水大饭店当初用的设备都是上乘的,检修起来也不麻烦,黄唯依独自鼓捣了半天,设备就恢复正常了。
前台经理不肯放她走,能找到负责人不容易,一定要确保设备正常运行一小时之后才能走,黄唯依欣然答应。
机房长久无人打扫,在里面折腾了大半天的黄唯依灰头土脸的,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算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去洗手间的路上,她迎面遇见一群人。走在中间的是个女人,看着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讲究,气质脱俗。
剩下几个人都是跟着她的,有帮着拿包的,有在前面开门开路的,看着颇有架势的样子。
黄唯依心想,沂江这种地方还有这么摆谱的人物,虽是这样琢磨,却也礼貌地避到墙边,给这个人让开了路。
那女人看了看她,皱了皱眉头,对旁边的人说:“你们江总这都招的什么人,在饭店工作最重要就是形象,怎么一个女孩子,搞得灰头土脸的,让客人看见影响多不好。”
旁边的小伙忙叫来前台的人,说:“刚刚那女的什么情况?”
“哦,咱们机房瘫痪了,她是过来维修的工人。”
小伙忙又向旁边的女人重复了一遍:“沈总,她是维修工人,不是咱们的员工。”
“维修工人?”姓沈的女人看了看黄唯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