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唯依的不安很快得到验证，临港工业园的项目负责人明确地说，沂江同正电子也在跟进他们的项目。
虽然都是同行，但是优沃很少在项目竞争中遇到同正电子。同正的许总在这个圈里十几年了，是沂江最早一批集成商。
前些年仅凭着他的人脉，同正每年也有稳定的收成。但近两年间，沂江涌出很多后起之秀，像优沃这样规模的，都不计其数。
对手多了，生存环境自然就会变得窘迫。连许总多年经营的关系网也缕缕被挖走，他不得不自己出面开展业务。
优沃能走到今天，至少有三成功劳要归于同正电子。最初他们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是许总一手带起来的。帮他们给员工培训，帮他们借公司围标，有时资金周转不灵时，也是同正电子伸出援手。
这样的关系，在项目中狭路相逢，实在是太尴尬了，尤其对于黄唯依来说。她甚至觉得，和同正抢项目，等同于忘恩负义。
向百川倒不这么认为，一码归一码，商场如战场了，战场上成了对立双方，就只能打，再亲近的关系也不能缴械投降。
黄唯依只得遵从，在工业园投标前，仔仔细细研究了同正电子以往的套路。
她有点忧虑地说：“我遇到的这么多公司里，同正电子是最难对付的。”
“他们什么路数？”向百川问。
“他们报价没有规律，就一条，低价取胜。你都无法想象他们把利润压得有多低，就相当于把垫资的钱放在银行里吃利息一样。还真不如放在银行，拿去做工程还有风险。”
“摸清他们在工业园有什么关系了吗？”
“许总和工业园负责人是旧识，但应该就是君子之交。这负责人清廉得很，谁也打不进去。”
“招标代理公司那边呢？”
“这次抽的是宏远招标。”
“宏远？”向百川一挑眉头，看向黄唯依。
“没错，有我的人。拿到内部消息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
优沃与同正第一次正面交锋，还好许总没有亲自去现场，不然黄唯依真的会觉得尴尬。
第一项评资质资料，两家公司都顺利过关。
第二项讲标，这是黄唯依的强项，优沃领先一些。
第三项比价，共两轮。一般这种比价，第一轮大家都会贴着预算，把价格报得很高，以免被竞争对手看出自己的底价。真正的报价都是放在第二轮，也就是最终报价上。
然而，一轮价格公布下来，向百川与黄唯依都无法淡定了。
同正第一轮就报了低价，价格比优沃提前准备的最张报价还要低，也就是说，才第一轮，同正就已经抄了他们的底。
按照惯例，只要不是最终一轮报价，谁都会给自己留下一定的降价空间，同正不会傻到把自己的最终报价直接公布于众。如果从这一点分析，同正还会再降！
最终报价前，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这十分钟对于向百川和黄唯依来说十分紧张，他们必须马上做出决断，如何在不丢标的同时保障住自身利益。
“没办法了，合作吧！”黄唯依说。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她的关系可以保证同正以现在的价格得到最高的总评分，顺利拿下这个标。以这个做筹码，还有得谈。
向百川不置可否。
“只能这样了，如果下一轮同正再降，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或许是他们选的设备成本低，还有下降空间，可我们不行，和他们硬拼价格，就算中标了也是赔本赚吆喝。”
向百川还是不为所动。
“没时间了，你倒是表个态啊。”若是向百川不在现场，黄唯依早已决断。此时却必须得听他的最终意见。
“等会你让小齐（招标公司内应）从那边开始收报价，然后......”
“你还是要拼价格？”
“就这样吧！”向百川决定了，他宁可牺牲掉一部分利润，也不愿意和别人共分一杯羹。
优沃还是顺利中标了，以低于同正8000元的报价优势，但他们的利润仅有百分之二十五。这在大量垫资的前提下，实在有些冒险了。
同正来投标的小吴也是熟识，出门时他对黄唯依说：“我看了你们选的设备，你们报这个价太冒险了。我们最终报价虽然低，但起码能保证百分之四十的利润。你们，应该还不到三十吧？我以为你知道，和我们竞价是占不到便宜的。”
回程的路上，向百川便后悔了，真说不该一时冲动好胜。
黄唯依看着他的样子，无话可说。
“唯依，你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没？这活接了还不如不接，很可能就是白忙活一场。”
“那就不接！”黄唯依说，其实早在向百川决定要拼时，她就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你什么意思？”
“咱们退出，自动放弃，按规则就会顺延给同正电子。咱们把项目让给他们，也算是还了许总一份人情。而且他肯定也不会白要，这个圈子就没有白要的规矩。他会主动提出合作的，刚刚小吴说，他们的报价有百分之四十的利润，让他们来做，就算是合作，咱们还有得赚。”
向百川半张着的嘴忽上扬，松了口气，说：“还是你有办法，我就知道，有你这个小福星，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黄唯依笑了笑，心想，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两个人一路往沂江开，连公司都没回，直奔同正电子的办公地址而去。
许总被这两个弄得莫名其妙，刚接到小吴落标的消息没多久，中标的优沃倒上了门。
黄唯依和向百川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
黄唯依口口声声说是来道歉的，不该在竞争中忘了同正许总以往对自己公司的帮助，一再压价去抢标。
向百川则是来谢罪的，没有管教好黄唯依，致使她太争强好胜，连自家伯伯的项目也要抢。坚决要来给许总认了错，这个项目他们万万不敢接，抢了同正的活那就是忘恩负义，请许总一定要收下这个标，他们会主动放弃，把中标顺延给同正。
两人说了半天，许总这才看懂了。
这是优沃把价报低了，合计着自己没利润了，才来演这么一出。但不管怎么说，这对同正来说都不是坏事，他自然也跟着全情配合。
双方达成一致，一切都和黄唯依料想得差不多。
走时许总送他们出门，向百川先上了车，黄唯依收拾资料落在了后面。
黄唯依走过许总身旁，他笑着说：“年纪轻轻，本事不小啊！”
黄唯依一愣，是跟我说话吗？许总并没有看她，是朝着车上的向百川方向在说话。
“那小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聪明，但没这么多花花肠子，你这姑娘手段可以。如果哪天在他那混不下去了，可以考虑来同正，我会非常欢迎的！”
“谢谢许总抬举，但是不会有那一天的！再见许总！”
黄唯依笑笑，头也不回地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