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
伤兵刘易斯于1918年12月退役,回到牛津继续学业。他的战友派蒂摩尔战死在阿拉斯战场。
日后成为刘易斯最好的朋友,并且写下《魔戒》的托尔金,在兰开夏步兵团服役,因为战壕热回到英国,逃过一死。但是他所在的巴洛范古文字俱乐部的两个好友,则双双战死法国。
吉卜林的儿子杰克吉卜林,1915年在路斯战役中失踪,直到今天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吉卜林在痛悼杰克时写道:“人们若问起我们为何丧生,告诉他们,是因为我们的父辈在说谎。”
在意大利前线,欧内斯特海明威还是个年轻士兵,他在抢救战友时重伤,仅膝盖就带弹片二百余枚。他在小说中写到一个回到美国的士兵,再也无法祈祷。
面对着母亲,他说:“对不起,但是我就是没法祈祷了。”
这是一个让人丧失信仰的黎明。
两次大战之间,牛津
大战的结束,给刘易斯带来了一段平静生活。他回到了牛津,继续学业,在希腊和拉丁文,古典文学和英文上学业突出。
他履行了对死去战友的约定:1920年,战友派蒂摩尔的母亲詹妮金摩尔和她的女儿茂利安,迁来与刘易斯住在一起。后世的传记作家,对这种不寻常的关系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不伦之恋,有人说是刘易斯因为早年丧母而引起的恋母情结。这位摩尔夫人举止似乎很随便,牛津大学很多人都当她是个村妇。
现在,刘易斯一家在“han窑”(Kilns)过上了热闹的大家庭生活:摩尔太太与刘易斯的父亲和哥哥华伦互不相容。摩尔太太一生气,就会锁住刘易斯的房门,于是刘易斯就从窗口爬消防梯下去,匆匆赶往牛津上课。
1924年,刘易斯成为牛津大学马格德林学院的英国文学研究员。战后的清贫岁月,对刘易斯来说,可能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他日后在《黑暗之劫》中生动地描写了大学初级研究员的生活,书中的艾奇斯托大学,也能找到牛津的影子。作为初级研究员,喝威士忌前先要摸摸口袋,自己想买的书,也只能买得起其中两成。尽管如此,刘易斯还是喜好烟草和美酒,喜欢炉边谈话。
这段时间,他认识了自己一生的挚友,约翰罗纳德瑞尔托尔金,也就是《魔戒》的作者。托尔金比刘易斯大六岁,两人的经历出奇地相似,或者说,当时英国的知识分子,经历上都有相似之处,刘易斯和托尔金都是典型的英伦怪人。
初次见面,刘易斯称托尔金是“一个平淡无味、口齿流利的家伙这没什么不妥,再多一点趣味就更好了……(托尔金)是个圆滑、苍白、滔滔不绝的小家伙”。
托尔金生于南非,也是英国麻烦重重的殖民地。和刘易斯一样,他的家庭也是精英阶层,少年时代同样失去亲人,只不过失去的是父亲,母亲也同样是托尔金的启蒙老师。
在学童时代,托尔金喜爱的同样是希腊文和古英文。他比刘易斯早五年进入牛津。在刘易斯跳进阿拉斯战壕的那一年,托尔金开始了《魔戒》最初的写作。
战后,托尔金同样回到了牛津大学,他结识了刘易斯,发现彼此对于北欧的神话都有浓厚兴趣,很快,刘易斯加入了托尔金创建的读书俱乐部吃炭者集会(Coalbiters),俱乐部上各人依次朗诵北方传奇。这个古怪的名字充分说明了这些牛津研究员们的风格:冰岛语中的kolbitar指聚在一起讲故事的人。而这些人围坐在火堆旁边,真的像是要吃到木炭了。
刘易斯和托尔金对于语言近乎狂热的爱好可谓惺惺相惜:后来,刘易斯在《空间三部曲》中凭空创造了一大堆拗口的名字,其孜孜不倦,简直可以用孩子气来形容,这也让性格上比较现实和悲观的后起作家乔治奥威尔对此大皱眉头:他直言刘易斯生造的名字“让人困扰”。而更加执拗的托尔金,干脆凭空生造了一种语言:著名的精灵语。
且看刘易斯是如何描写自己对语言的狂热的。
……此刻真是天堂般的极乐。他正坐在语言生成的核心,白热的熔炉正在浇铸词汇之坯,一切事实都已崩溃,都已汇成浩荡瀑布,都已被攫取,颠倒,揉捏,杀灭,而又复活,有了新的意义……(摘自《黑暗之劫》)
除了语言学,刘易斯和托尔金也同样分享对北欧神话以及神秘主义的喜爱,不知是不是出于世界大战的刺激,要从北欧的血腥神话中寻求安慰。唯一不同的是,刘易斯是无神论者,而托尔金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无论是幼年失去父亲,还是在大战中失去挚友,都没有动摇他的坚定信仰。《魔戒》是一个基督教故事。1916年,托尔金的老友在前线与托尔金吃了最后一顿团圆饭。他带来威廉莫里斯的《乌有乡消息》送给老友,似乎是作为告别礼物。
老友倒在战场上,未死者托尔金的创造因此带有某种救赎的色彩,他带着创痛和使命感,痛悼失去的“乌有乡”,要以神话故事,从野蛮的战争噩梦中挽救信仰。
因此,刘易斯将神话仅仅看做故事,而托尔金则认为,众口相传的神话,表达的都是上帝的真理。
两位朋友一周至少见三次面,托尔金的谆谆劝说,对刘易斯终于产生了一生中最伟大的影响,这种影响,甚至比战场上横飞的枪弹更为有力。三十一岁时,牛津大学研究员刘易斯承认了上帝是存在的,事隔约二十年后,他开始重新祷告。
两年后,刘易斯和托尔金关于信仰有了一次长谈,其中还有一人是“阿拉伯的劳伦斯”的朋友亨利维克多戴森,他们在阿狄森小径上漫步聊天,这很可能是刘易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漫步。第二天,刘易斯和他的哥哥华伦开摩托去动物园,就在路上,刘易斯终于开悟,成为基督教徒。日后在《黑暗之劫》中,刘易斯对主人公珍顿悟皈依的描写,可以看做他自己的写照。“……她一生中所经历的这件最大的事,一瞬间,就在她心里扎下了根。她握紧手掌,除了记忆一无所有。”
在摩托车上遐想是很危险的,四年后,“阿拉伯的劳伦斯”就死于摩托车事故。
这个瞬间,永久影响了刘易斯的一生,直到死去,他的写作,从此都离不开信仰和勇气的主题,不管是在奇妙的纳尼亚王国,还是在汪洋大海的金星上。这个体验之传奇,也许只有中国的禅僧在顿悟时才可比拟。东亚人和西方人对信仰的观点有着本质的不同,西方人从有神论出发,投身无神论;东亚人则从儒家的无神论出发,皈依有神论或虚无主义。
《黑暗之劫》的读者可能会对其中场景的简单感到吃惊:一切都围绕着学院、会议室和炉火、酒吧。是的,这就是战后刘易斯的生活。这个时代,他只出版了几本关于英国文学和中世纪的小册子。他在给儿时好友的信中写道:“从十六岁开始,我就立志(成为作家)。我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