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峰藏在山尖花丛中,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当看到红如出水芙蓉般静立水面,又如倾世仙子起舞一般把衣袍穿在身上,却更显娇媚诱人,无峰的呼吸也不禁一滞,心跳一阵失控。
也就是这片刻的不能自持,并没有被红吸引住的于飞莲就发现了无峰,一句怒喝便持剑跃出,如一道流光朝无峰袭去。被人发现了,还是被于飞莲发现了,无峰不禁一阵紧张,连开口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只能先脱离险境。
因为是含怒出手,于飞莲这一剑来势凶猛,尽管是自下而上的杀过来,却剑势如虹,隐藏着无峰身形的这片山花随即被剑气一分为二。无峰坐在山花之中,看着穿越飞花而来,一脸清冷怒气的于飞莲,不禁又被吸引,却没有敢硬接这一剑,双掌拍地,整个人腾飞而起。
于飞莲早就料到无峰会向空中遁逃,自然不会这样轻易的放无峰逃离,双脚猛地踏地,整个人也随即升空而起,也比无峰快了许多。一看于飞莲紧追不舍,锋锐的剑势也已经到了身前,无峰便不再闪躲,五行宗离火宫长老的制式佩剑随即出窍,朝着迎头赶来的于飞莲随手劈出一剑。
虽是随手劈出,却是无峰最熟悉也最顺手的招式,御雷剑五式中的第一式,落雷式。只不过无峰并没有动用雷法,而是用的五行宗离火宫法门,一剑落下,狂火骤生,如剑一般砸落下去。
于飞莲眉头微皱,尽管觉得这剑招有些怪异,却认出了这是五行宗法门。于飞莲虽然不喜言语,显得清冷淡漠,但心思聪敏更胜其他人,立刻就意识到,或许是误会了。但于飞莲并没有停手,看着这一剑战下,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好奇心一起,于飞莲便要查个究竟。
体内灵气呼应天地,身形速度陡然再快,长剑上气劲乍现,撩起一剑,流光飞影,火光炸裂纷飞。于飞莲一剑破了无峰剑招,身影忽闪之间出现在无峰面前,这撩起的一剑,剑气也逼到了无峰身前。
这一剑凌厉而且迅速,无峰不及反应,下意识的左手握拳,火焰于拳锋上骤然凝聚,朝着这斩过来的剑气猛轰了出去。嘭的一声闷响,剑气被无峰一拳击散,拳上的火焰也骤然崩散,爆成一团火花。无峰顺势再往后退,右手中长剑挥舞间背在身后,却是提防着于飞莲再追过来,准备随时抵挡。
当让无峰惊讶的是,火光呼吸间消散,面前却已经没了于飞莲的影子,也忽然感应到了左后方的威胁。除了于飞莲自然不会是其他人,无峰也立刻转身,却看到了一对微微眯起却锋利慑人双眼。无峰心中一惊,知道于飞莲是要动真格的了,此刻如果开口辩解,大概说不了几个字就要中招。
无峰自然不敢大意,却一时想不出要怎样抵挡接下来的一招,因为自己并不精于武技,能拿得出手并与于飞莲接下来这一招对抗的,根本没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慌乱,于飞莲便动了,无峰也听到了一声清冷的低喃:
“莲飞,如幻。”
这是什么招数,无峰不知道,却知道这一定是于飞莲的最擅长的剑招,心中加了一百二十个小心。精神力瞬间笼罩周身十几米的范围,防止于飞莲以身法变换方位突袭,体内灵气火焰骤然于经脉中奔涌,随时准备以力破招。
话音缥缈而散,于飞莲身形骤动,身体微侧,长剑顺于侧身,剑柄朝着无峰,剑锋仿佛出鞘,猛然拔出,一道白光划过长空。剑刃猛出,随即一收,划出一个曲线,如莲花花瓣,却锋利异常,以更快的速度朝无峰胸前飞来。
而在这光华闪耀的瞬间,于飞莲的脚步在空中猛踏,一圈涟漪乍现,于飞莲的身形也随即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无峰的左侧。无峰知道自己不能躲闪,如果躲闪,恐怕在没有出招、抵挡的机会,手中长剑火焰燃烧,很是简单的从胸前直刺出去。
正雷式,依然是御雷剑剑招,依然没有用雷法,用的还是离火之术的法门。
而于飞莲已经从左侧杀了过来,无峰根本没有办法抵挡这一击,如果换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应该已经败了,接下来或伤或死。但无峰不是其他人,一剑指破于飞莲的剑气,身形后退些许,左手中又出现了一把火红晶石长剑,挥手间甩了出去。
御雷式,只不过现在变成了御火式,火焰自剑内涌出,呼应着天地间的火焰,自发的凝成了一条火龙,在无峰的控制下将于飞莲围在了烈火之中。无峰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只是稍稍用了些力量,这把神兵居然就发挥出了如此威力,凝火为龙,声势滔天。
于飞莲显然也没有想到,却没有慌乱,立刻收剑横于胸前,身形旋转之间,灵气骤然从体内爆发,一朵白莲花苞乍现。莲花苞旋转之间逐渐凝实,将于飞莲包裹于其中,也隔开了外界的火龙。莲花逐瓣盛开,每一瓣盛开都有不同的轨迹,也有数道不同的剑影乍现,剑光纷飞之间,火龙的身形也渐被逼退。
无峰一看此景,也起了些争胜的心思,其实也是想看看于飞莲已经成长到了何种程度,神念微动,化作龙首的火精长剑骤然从高空咬合而下,如同火龙吞珠。而莲花也在此刻盛开,火龙龙身也几乎被剑气击散,花心中一个白衣女子仗剑而立,仿佛莲花中诞生的仙子。
龙首即将咬下,莲花花瓣片片飘飞,但每一瓣飘飞的花瓣都化作了一个仙子,每一个都仗剑直立,气势逼人。
“散华—归一!”
一声清冷的低喃,众多人影整齐划一的舞动胸前长剑,剑光闪耀之间,众多人影纷纷朝龙首而去。无峰不禁看呆了,因为他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也分不清到底那一道人影才是真实。只是眼前一闪,于飞莲与龙首交错而过,火焰龙首骤然崩散,纷飞的火焰染红了周围的天空,火精长剑倒飞而出,于飞莲身后一道火尾渐散,整个人停在了高空。
于飞莲当然没有受伤,无峰也没有,因为火玉长剑只是自发护主,无峰附加在其上的神念、力量本就不多。
无峰退出很远,神念微动,两把宝剑纷纷飞回,稳稳的接在了手中。无峰当然不会再出手,看着远处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于飞莲,这才有时间和机会开口解释道:
“误会了,下面的是我道侣,我只是在山上替她望风而已。”
于飞莲之前见无峰的兵刃出自五行宗,之后出手时又毫无慌乱,就已经猜到了大概,之所以出手,只是因为心中好奇,又或者叫一时兴起。现在,于飞莲听到无峰解释,再加上心中的猜想落空,也没有说什么,有些不悦的转身落向了远处湖边的人群。
所以无峰有些奇怪,心说只是一年多未见,这于飞莲的脾气怎么忽然大了这么多,便随即收起双剑跟上,落在了玉船之上。红见无峰驾驭着玉船缓缓接近,脸上一直未曾消失的笑容更见灿烂妩媚,莲步于水面上轻移,光滑的玉足踏着涟漪落到玉船甲板上,双臂挽住无峰的手臂亲昵说道:
“夫君,你的修为长进了不少,看起来越来越像世外高人了。”
无峰一脸的怪异,看着红的目光好像在问“你怎么也不替我说句话”,红却给了无峰一个满是媚意的白眼,把头放在无峰的肩头什么也没说。无峰一阵无语,也顾不上和红计较什么,驾着白玉船靠向湖边,遥遥的的说道:
“各位可是逍遥剑派和玄女门弟子?在下五行宗长老李峰,这是内子红,方才多有得罪,失礼了。”
无峰此刻的形象,一看就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修士,尽管修为不高但实力不弱,辈分以及身份更是在的。一直看着无峰与于飞莲交手,也猜到了无峰身份的乔雨馨率先微微一礼笑道:
“原来是五行宗的李师叔和红师叔,我是玄女门玄女乔雨馨,这位是逍遥门于飞莲师姐,身后的皆是我们两个的师妹。我们无意间来到此处,没想到打扰了红师叔的雅兴,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师叔不要怪罪。”
“见过李峰师叔,红师叔,方才误会,师叔见谅”
“见过李峰师叔,见过红师叔!”
于飞莲和众弟子先后向无峰和红行礼,众弟子很是恭敬,到是于飞莲眼帘低垂,似乎并不待见两人。看到了这两天下优秀的女子,红很是意外,更是高兴,笑着柔声道:
“没关系,今日能够在这里巧遇,是我们的缘分。看到你们这些后辈都是如此的风姿卓绝,我心中高兴还来不及,要不要,一起在这里沐浴游玩一番?”
红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愣,虽然大家都是女子,在一起沐浴并没有什么,但红的语气和神情却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于飞莲依然眉目低垂,没有作声,倒是乔雨馨很快从异样神情中回过神来,也想起了之前收到的一些消息。
无峰看着昔日的熟人,听着她们叫自己师叔,都很是恭敬的样子,心中颇为怪异。但这就是好处,红推着自己,也为自己算计安排着,有了如今的境遇,虽然不能与旧人相认,却可以安全的慢慢探查一切,也可以把一些事情看得更加清楚。
“误会而已,我自然不会挂心,也一直想与人切磋交手,今天却是随了愿。正好你们来,我也不必担心红在这里无人相陪,游玩的不尽兴。我先去远处看看,你们自便就好。”
也不等众人说什么,无峰随即转身而去,很快就越过了小山,远离了众人的感知范围。无峰远离,于飞莲忽然抬眼观望,略微思考了片刻,淡淡的说道:
“李师叔虽境界尚低,但实力不弱,飞莲想再向师叔讨教一二,就不陪红师叔了。”
说完,于飞莲随即起身飞离,红也没有阻拦,只是颇为惋惜的说道:
“此处廖无人迹,风景秀美,湖水温热,正是个温泉洗浴的好所在,飞莲师侄居然错过,真是可惜。雨馨师侄,还有各位师侄,可愿与我共浴,欣赏着山中美景啊?”
乔雨馨心中有些为难,因为那些消息中说过,这位红长老虽是李长老的道侣,却喜好女色。但乔雨馨见红的修为不过辟谷,就算真的想做什么,也不可能奈何的了自己,便欣然笑道:
“师叔相邀,雨馨自然不能推辞,况且与飞莲师姐来此地,也正是为了畅游沐浴一番。”
乔雨馨答应了,红自然高兴的很,身上睡袍随即脱下,只剩两件简单的内衣,从船上跃到了湖中,随后向湖中心游去,宛若一条美人鱼。乔雨馨看的也很是心痒,随即让几个师妹在四周山峰上把守,自己也跃到玉船之上,却有些犹豫。
红畅游一圈,回到玉船附近,笑着问道:“怎么还不下来?有什么顾虑吗?”
乔雨馨面上稍显红润,异常娇艳,红看的也分外眼热,心中不禁赞叹,桃花仙子的名号名副其实。乔雨馨稍稍犹豫片刻,好在四周无人,并不需要有什么顾忌,就低声说道:
“若是裸身如水,怕是不妥,但如果穿着内服,又不能尽兴。不知红师叔身上所着,是什么衣物,虽然简单了些,却正合此时此刻。”
讨要衣服,或者说是内衣,红当然高兴,立刻飞升落到乔雨馨的身侧,拉住乔雨馨的手就往船舱里走,同时说道:
“这些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还剩余几套未曾穿过,你可以来试试。”
乔雨馨觉得有些莫名羞怯和慌乱,不是因为红,而是因为红所说的衣服,不过乔雨馨没有反抗,就跟着红进了船舱之内。
无峰越过山头,找了处清净无人的小山包,静立以作警卫,心中的一丝波澜,也逐渐平静。无峰知道,自己心中的确很喜欢于飞莲,因为于飞莲与寻常人不一样,也与陈晓月有些像,同样不在意自己所背负的仇恨与麻烦,凡事以心中之道衡量,而不惧外势。
所以于飞莲曾说,对自己有好感,无峰至今依然相信,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只不过此时此刻,无峰不能与她相认,尽管心中激动,很高兴再次见到于飞莲,却只能暂时躲着。无峰不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真的不适合演一个这样的角色,也越发觉得屈辱和不甘。
无峰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是这个样子,自己又怎么会成为如今的自己:心中的坚持逐渐消失,所思所想和所作所为,都正好应了吴诚浩和红的话,以诡诈欺骗行于世,成了一个表面和内里都诡诈无常,和那些自己愤恨、不耻,也将要复仇的人一样了。
或许这就是天道,正者难存,唯有曲者可生,义气难长,唯有生者可存,无谓正邪。但是人们心中的正气与坚持的正道都已经歪曲了,存下来的,就没有什么正者了,或者,正者行了诡邪之道,还是正者,或许心中还存有正义。
正胡乱的琢磨着,于飞莲悄然落在无峰身后,很是仔细的看着无峰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悄声问道:
“师叔在想什么?”
无峰悄然回神,知道自己是大意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潮也不提醒自己,没有转身,便淡淡的说道:
“只是在走神,没有想什么。山中景色正好,湖水清澈和暖,师侄不去?”
无峰这样说,于飞莲不禁想到了方才于水面起舞的红,虽稍觉不妥,但心中的确有些羡慕,嘴角微微一撇说道:
“像红师叔那样自在潇洒于天地之间,才不枉这一世苦修。但我不行,还需要继续修行。”
这话像是讽刺玩笑,无峰心中觉得很是奇怪,转头用眼角看了于飞莲一眼,见她真的不是这种意思,才轻笑一声说道:
“我以为你在说她行为放荡,不合礼法。”
于飞莲轻轻摇了摇头,很是认真的回答道:
“此生苦修,为的便是逍遥自在,可由心而为,不受拘束。若不过分,不为恶,随性随心,本无不可,至于礼法,本就是束缚,何必在意。”
无峰不禁一愣,又回头看了一眼于飞莲,见她神情不似是玩笑,也不似是在说反话,不禁再次笑道:
“我还从来不知道,逍遥剑派的掌门亲传大弟子居然对礼法是如此看法。”
于飞莲本来对面前的李峰和之前的红观感并不佳,但是与李峰站在一处,心中却无甚防备,先前的厌恶之感也不知道怎么的渐渐消失了,竟愿意说些平时不会说的:
“礼法本就是俗世王朝为统御万民定出来的,我们从小便不在俗世之中,只求天道,何必在意。”
元旦,新年快乐,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