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气氛很诡秘,对坐的二人四目相对,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先亮出底牌。
这已经是最后的最后了。
审判日临近,所有涉及人员都已经聚集过来,即使是对这一切阴谋阳谋完全不知情的路人也能感受到此时此刻穹顶之下的气氛之诡谲莫测。
“好了……”薛佳凝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和面前的老狐狸“眉来眼去”。
“我说的直白一点吧,我们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了,现在只是最终核实阶段而已。”薛佳凝说着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穿着一套黑色绣暗纹的睡衣,看起来十分懒散。
“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大概就是人的这张嘴了……所以,既然你什么都清楚了,又何必来找我核对?你真的认为我会配合?”郑北川笑眯眯的看着薛佳凝。
薛佳凝很淡然:“程序而已。”
“哦?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讲究程序正义?”郑北川不由的笑了。
薛佳凝却完全笑不出来,她反问道:“您对‘客人’了解多少?”
郑北川摇摇头:“不是很多。”
“那我们就先从‘客人’开始说好了。”薛佳凝说完拿出一份资料丢在面前的茶几上,随后全息投影把已经分类好的资料投射在房间中心的空地上。
郑北川一言不发。
“根据我们的调查,‘客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古老的概念,他们最早露面的时间节点应该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大概1989-1995年之间的样子。”薛佳凝说着起身来到那些资料前,抬手轻轻一点,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被放大。
“这个男人叫周超,绍兴人,89年之前他只是一个卡车司机,替一家服装公司运送布料,原本只是个丢进人海就找不见的普通人,却在90年的时候突然辞个工作,丢下孩子和老婆进了西藏,从此音讯全无……”薛佳凝说着把男人丢在一旁,同时更多的资料显示出来。
“十年后,也就是2000年,消失十年的周超现身徐州并且摇身一变成了大企业家,然后他就开始正式的走进我们的视野,当然……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着手调查他的,说起来,更像一个巧合……”薛佳凝这样说着,她反问郑北川:“你对‘营地’了解多少?”
“不是很多。”
“那你去过‘营地’吗?”
“去过一次。”
“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郑北川摇摇头:“那不是个孕育希望的地方,我很讨厌那种压抑的气氛,但不得不说,最开始建立‘营地’的想法是不错的,我不应该反对。”
“你反对过建立‘营地’?”薛佳凝问。
“额……这好像和你一开始说的内容完全无关吧?”郑北川提醒薛佳凝跑题了。
薛佳凝苦笑道:“不,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不过这故事真的太离奇,我甚至到现在连说服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郑北川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薛佳凝似乎还是选择接受了,她继续道:“周超只是一条线索,但如果缺了他,我们确实无法顺利的查明一切,他就像最不起眼的一个线头,但足以把整块遮羞布都掀开。”
郑北川依旧不发一言。
“我们……就从‘营地’开始?”
郑北川点点头。
“营地最初是由谁牵头组建的?”
“游格格。”郑北川答道。
“哪一个?”薛佳凝又问道。
郑北川略有些惊讶的看了眼薛佳凝,似乎没想到薛佳凝连这些都调查清楚了,他突然笑了:“属于这个时代的那个,或者说……‘好’的那一个。”
薛佳凝明白了:“和我们调查的内容完全一致,那么也就是说……‘营地’建立你也有份额?”
“不,其实是我祖父参与了‘营地’最初的组建,他是出资人,而我只是后来才知道这个‘营地’始终存在。”郑北川坐正了,他陷入了回忆,然后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
……
“‘营地’?那是个什么地方?”郑北川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的时候感觉很奇怪。
“姑且可以视作是一群想‘毁灭’地球的家伙们建立的组织。”回答问题的是郑北川的父亲郑北海。
“什么?毁灭地球?”
“嗯,不过不是真的要毁灭地球,而是通过想象把地球毁灭,从而预防地球真的被这些危机毁灭,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郑北川若有所思:“哦?所以……这其实是个保护地球的组织?”
“嗯,差不多,不过其实他们还没有那么伟大,他们保护的只是人类而已。”
这是郑北川第一次听说“营地”,并且从父亲口中大概了解到了“营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
“营地”设在山里,远远看去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甚至前往村子的路都是坑坑洼洼的。
郑北川无法想象这里居然聚集着全世界最具想象力的一群“疯子”。
之所以会觉得这些人是“疯子”,那是因为郑北川根本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有人真的傻到放弃大好前程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
村口早有人在等待,见到郑北川父子一行后,像是村长又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夫的男人笑的很开心,显然他和郑北海是认识的,因为一见面他们就搂搂抱抱,搞得郑北川一阵恶寒。
“这位就是你家公子吧?”农夫模样的糙汉子与郑北海“亲热”完就把注意力转向了郑北川。
郑北川很有礼貌:“叔叔好。”
郑北海笑着介绍道:“你樊琪叔叔当年可是一流的狙击手,不过他退伍后选择了来这里,可惜了国家对你的栽培啊。”
樊琪?
郑北川震惊了,他无法想象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被乡野生活打磨如此粗糙的男人会是那个曾经那些数个世界第一的军界奇人?
樊琪倒是一点不在乎,他哈哈大笑:“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现在世界太平的很,又不是要打仗,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国家真的需要我了,我保准第一个回部队。”
郑北海不再与他闲扯,便聊起正事:“好了,我这次来一是看看大家伙,二就是带北川来见见世面,顺带着聆听一下先生的教诲,也好为今后做准备。”
樊琪点点头:“嗯,好,不过不凑巧的是先生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你们要是早些来说不定还能见到,现在嘛……”
郑北海闻言有些失望,不过只是一瞬间:“额……那也无所谓了,来都来了,就当是来和大家打招呼的。”
“那好,走吧,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了。”
在樊琪的招呼下,郑北海一行进了村子。
沿路,郑北川看到了很多年轻的面孔,不过他们无一例外的都穿的很朴素,看起来都很有乡野气息。
一路上,樊琪都在给郑北川介绍遇到的年轻人,然后郑北川越来越惊讶,直至最后变得麻木。
这些年轻人居然都非等闲之辈,其中一些更是曾备受瞩目的新星,然而他们现在却选择了离开城市,或者说,离开社会,来到了这里。
这个“营地”到底有怎样的魅力呢?
晚间,樊琪带着郑北川来到了村子偏北,紧挨着山坳的一间屋子,在那里,郑北川见到了两男一女。
他们分别叫黄兴、詹子木和清水云珠。
黄兴最年长,最近刚过完三十岁生日,他原本是名校高材生,主修社会学,可七年前他见过那位“先生”一面后就退学来到了这里,并且已经在这生活了近十年。
詹子木次之,今年刚二十四岁,和黄兴一样,他原本也是名校翘楚,但他不是受“先生”邀请来到这里,而是陪着女朋友一起过来的,算是个痴情种,据说他家境不错,此一番“任性”气的他爷爷一病不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图个啥。
至于清水云珠,她才刚十八岁,和郑北川有点类似,也是托大家族的关照来到了这里,目的也和郑北川差不多,是作为接下来的内部接班人培养才送到这里的。
但清水云珠已经在“营地”住了五年了,单论“资历”比詹子木还要长一些。
郑北川并不是那种惧怕社交的人,相反他很善于与陌生人交流。
因此初次见面,郑北川就很快就融入了三人的谈话,只是随着谈话的深入,郑北川才慢慢意识到这些人的思维逻辑之新颖与可怕,也逐渐认识到了“营地”存在的真实意义。
……
“我还记得我和他们聊的第一个话题是‘放羊的孩子’。”从回忆中抽身,郑北川看向薛佳凝道:“当时我们的论点是,一个祖祖辈辈都住在山里的孩子,像父辈一样去放羊,如何评价他的人生。”
薛佳凝其实掌握了足够的信息,但此时此刻,她反而想听郑北川说下去。
“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分饰四个角色,黄兴是孩子的父亲,我是放羊娃,詹子木是城里的孩子,而清水云珠是记者,我们四个人要进入角色,并且通过不同身份境遇的对话来系统的整理出一份人格品鉴图。”郑北川说着微微苦笑:“这听起来是否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