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留在医院,那群人会抓住这个机会攻击他,所以他必须要出面。至少要将自己的身份隐藏下来。
青年面容清冷,神圣不可侵犯的隽容,再带着一扫而过就如同是千年冰雪般,让人忍不住心寒的眼神。
人们看着他的那一刻,忍不住地将心底的秘密抖落,不是信服,也不是臣服,而是畏惧。
上面的资料一点一点被传回,青年带着白手套的手滑过了白纸黑字。
面具是没有感情的,他整个人的情绪也像是被什么束缚住,封印了起来。
只留下气势,如同漫天的寒冰。
那女人被控制,眼睛蒙上了黑布,等到青年的时候,站在后面武装着的人才拆下了蒙在女人眼睛上的黑布。
“洛子青。”
青年声音沙哑且清冷,他用那带着白手套的手抵着一张照片,摩擦着桌面,移了过去。
明明照片是光滑的,桌面也是光滑的,但是摩擦之后的声音,却像是猫爪割着黑板一样,尖锐得让人心颤。
紧接着,等到照片出现在洛子青面前的时候,他用食指和中指敲击照片两下。
“砰砰”两声,似乎是在示意洛子青看着照片。
“过去,你有两位好父亲。”
“但现在。”
青年声音冷蔑,“你没有了。”
披散头发的女人原本笑容有些阴测测的,她没有看照片,只是抬眸,看着眼前的面具人,她勾了勾唇,不说话。
洛子青有两位父亲,一位是亲生父亲,洛闻。因为洛闻的身份特殊,洛子青作为洛闻的私生女,并不能养在身边。
于是洛子青就被现在的父亲,也就是z大人文学院的洛教授收养。
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一层身份的事情,很是简单,于是很快就落实了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洛江两家的权势,洛子青从小就被娇宠长大,她肆意又妄然。
她曾经因为看上了一个男生,逼着这个男生的原来的女朋友跳楼自杀,也顺利逼疯了这个男生;她带着一群人,校园暴力一个女生,逼着她最终患上了重度抑郁症,自杀身亡。
洛子青被调查过,最后由于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
洛子青的高考分数并不能达到z大生科的分数,甚至到不了z大的最低分数线。
在洛江两家的暗箱操作之下,替换了一个女生的分数,顺利进入了生科。
听到青年的话,洛子青低头看着照片,上面是一个男子惨死的样子。他采取了最痛苦的死发,但他是自己反抗的,最后抓捕他的人迫于无奈,才动手。
洛子青的拳头暗暗攥紧了...她也是有感情的。
在面对最爱她的人,死在她面前时,她的心就像是被最尖锐的刀尖刺破,可是她垂眉低头,认同了青年的话——“你说的对....我没有父亲了。”
照片上的人,是收养了洛子青的人文学院的教授。
他是一位很好的父亲,努力培养着洛子青成材。他温文尔雅,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唯一做的不好的,就是收养了她这样的女儿。
一个只为了亲生父亲而活的女儿。
“我是没有了....可宋家大少爷...也没有爱人了。”
洛子青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很尖锐,有些像猫咪的爪子割破玻璃一样,她桀桀地笑道:“不过是一命换一命而已。”
她就是一个疯女人,可是她也是这个体制的人,知道这样的机制根本就不符合程序,“可是——洛渊与所有事情都无关,你们为什么不放过他?!”
洛渊就是z大人文学院的教授。
“他为了你,逼死了一个孩子,就为了换取你的分数。可是你并不想去z大的人文学院;后来呢...他又利用自己手头的权利,调换了另一个学生的成绩。”
“没有人能改变他人的命运。”
青年声音冷然,尽管遮住了他的面容,也能看得出他的倨傲。
“他为了最爱的女儿去杀人,去迫害别人,你又凭什么说他无辜?”
青年不过是一点一点的击破洛子青的心理防线。
洛子青的脆弱点,不在亲生父亲洛闻的身上,而是在收养了她长大成人的洛渊身上。
“你说...洛渊无辜,那夏小满呢?你为什么要攻击她。”
青年藏在面具后的那双眸子,猩红布满,他心尖同样火烧。
“对啊,为什么呢?呵,因为死人,才会闭嘴。”
当时实验室出事的时候,夏小满不过是一句话就启发了少年,成为了一切事情的导火索。
青年并不满意自己听到的答案,但他还是微微抬起下颚,舌尖抵在了齿根,而后启唇:“送她去实验室。”
“博士会很喜欢新人的。”
那位女子被压着正要转身时,她停下脚步,扭着头,对着面具人突然开口了——
“我以为,以夏小满的性格,会放弃宋嘉禾的。”
“可她没有怪宋嘉禾。”
“所以...”
“我祝她早日死去。”
“那样...宋嘉禾的心中一辈子都不可能跨过这个坎儿了。”
——“啪。”
这一巴掌打的很是清脆,女子的脸被打歪了,她一向被娇养着,半侧脸蛋儿很快就红肿起来,她嘴角都被打出血了。
这才是洛子青的最终目的,“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弄死宋嘉禾,可是宋嘉禾啊...他有病,所以只要一个夏小满,就可以让他的精神瞬间崩溃。”
洛子青扯着疼痛的嘴角,舒展眉目——
“哈哈哈哈哈。”女人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毛骨悚然。
“你没有看到宋家嫡长孙可怜得像条狗一样,他在乞求那女生不要死啊。”
青年不说话,看上去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气血不断地翻滚着,不断地绞动着。腥甜涌上了喉头,却被他压抑了下去,只留下云淡风轻的样子。
“还有...夏小满从来都不无辜,她哪里来的这么多善心去救别人呢?明明自己都快死了。”
“别人向善阻止到你了?”
听着青年的问话,洛子青抬头,看着青年,“铲除异己,不择手段。”
这语气听上去还是理直气壮地,做出来的事情却为人不齿。
“还有....看来,所有人都估错了。”
“原来...指挥使就是宋嘉禾呀。”
身后的人互相望了一眼,而后看着面具人。
这件事是华夏掌权的高层秘而不宣,原本的洛子青会被送到实验室,那么现在,她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洛子青这么肯定,不过是为了求死。
既然家人都不在了,那么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了意义。
都说洛子青愚蠢,却看透了很多事情。
尽管她看不清楚面具人的长相,但是她每说一句话,眼前的人就掩盖不住浑身的冷意。
她垂眉,笑了笑,被带出之后,青年继续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直等着,很快,那位满头鬓白,儒雅的中年男子被带了出来。
“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再来找我的。”
中年男子轻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洛副部,好手段。”
青年声音更加冰冷。
“诶,这怎么担得起呢?”中年男子谦逊地笑了笑,摆摆手,看着青年浑身绷紧的气势,他的手敲了敲桌子,“做人呢...要面不改色,指挥使做的还不够,大概是因为担心宋家大少爷的事情吧?”
藏在面具后的青年嗤笑一声。
“洛副部长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牺牲掉,只为了护着身后的人。”
“可惜呀,不能如您所愿了。”
“京城的那一头,怕是要改头换面了。”
青年用那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又抵着一张照片,推了过去。
“您会亲眼看着您辛苦守护的家族,支离破碎。”
洛副部长所有的笑容都敛下来了,如果可以,他的眼神都能化作冰刀,每一把都插在眼前人的身上。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查到了洛江两家背后护着的家族了。
眯了眯眼神,收起了笑容,变得有些尖锐。
“宋家嫡长孙没有死。”
原是设计好的。
由洛子青出面杀死宋嘉禾,只可惜,洛家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多出了一个变数。洛子青改变了想法,攻击了夏小满,宋嘉禾的确崩溃了,但是他的精神崩溃,迎来了更大的转机。
曾经的沈复就说过——宋嘉禾是疯子。
那一棍子却敲击在了女孩儿的头上,也敲破了宋嘉禾脑子里悬着的唯一一根线。
他们以为宋嘉禾会崩溃,而宋嘉禾一旦出事,那么宋家就会做出反击,站在洛江两家背后的京城大家,就会出手,搅浑局面,拉宋家下马。
可是宋嘉禾的崩溃的程度,远超过他们所想象的,因此换来了巨大的反扑。
一网将所有的人都打尽了。
“托您女儿的福,他没有死。”
青年的声音依旧沙哑,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斗了这么久,我居然没有斗过一个毛头小子。”
低头,冷嘲:“天意...天意啊。”
中年男子笑道,心间一瞬间抽紧,一抹腥甜涌上喉头。
嘴角流出一抹鲜红的血,他是怒极攻心的。
他自以为能将鹰抓在手中玩弄,却没想到被鹰抓伤了眼。
“您的女儿一心求死,担下了所有的责任。”
“可惜啊。”
躲在面具背后的青年冷然一笑,可是那面具依旧冰冷。
“她一定想不到,她这样深切爱着,敬着的父亲,也不过是将她当作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中年男人的心脏传来绞痛之感,他一只手按住了心脏,嘴里吐出的字很勉强,傲挺的背弯曲了,他趴在了桌子上,声音很是勉强——
“未容是私生子,难担大任。”
留下这句话之后,中年人没有了生息,按着心脏的手无力垂下,连眼都没有闭上。
“送去实验室。”
青年声音冷酷,没有任何的感情。
原本在这里生活的,就是一群不择手段的人。
他们大多披着人面,笑谈风声,可事实上呢?
他们往上爬的每一步,都踩着皑皑白骨。
就在青年想要离开审讯室时,一个人拦住了他,恭敬地讲了这段话——
“您的身份不适宜出现,上头已经派人担下来了,也希望您,暂时不要出面。”
青年冷然,“让开。”
“恕难从命。”
“滚。”
少年最后,还是站在了icu的外面,他透过玻璃,看着躺在里面的人。
可是他的容颜,却不是这样的。
他的头发变得有些凌乱,那双眸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面容瘦削,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宋嘉禾不能以自己的真实面容出现在医院里,这是上面做的最后一步退让。
他的身份尤其特殊,而扮演他的人还在那里守着,记忆是可以篡改的,华夏布下的天眼,记录也可以篡改。
夏小满的父母也赶到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早上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现在却是这样的脆弱。
夏母一下子承受不住打击,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踉跄一步,夏父还没来得及搀扶住她,夏母却被少年搀扶住了。
夏母扬起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很是勉强:“谢谢你啊,小伙子。”
夏母收到的消息,是夏小满出事了,被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攻击了,起因是为了保护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父母,也找过来道歉了,说他们会肩负一切的费用,而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就是将夏小满送过来的好心人。
“阿姨。”
少年哑着声音,扶住了夏母。
“我..对不起你们。”
少年低垂下头颅,他的睫毛轻轻颤动,显得很是难过,“对不起...我没有及时救到她...”
夏母的手有些颤抖,拍了拍少年的手,“没事,小伙子,谢谢你的帮忙....你也受到惊吓了吧,别担心,我家孩子...不会有事的。”
连安慰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夏母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阔达。
夏母以为自己有的,只是现在,当她看着那红艳艳的,她就难过的一句安慰的话都讲不出来。
女孩儿被推出来了,但紧接着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透着玻璃,夏母看着躺在nsicu里,没有任何声息的女孩儿,整个人的血压都直直地飙升。
她知道——只有那台机器显示出的心电图,才让人感觉女孩儿是活着的。
讲不出的难过,她的所有阔达,好像都崩溃了。
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明天和灾难,没有人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少年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其实他很想...告诉眼前的这一对夫妻,他是谁。
可是现在说出来,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