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娇艳的鲜花,最精致的食物,最虔诚的祈祷,人们抛弃杂念舍弃欲望,用真心浇灌希望,华丽又庄严神圣的教堂在照耀下熠熠生辉,是无尚纯洁吗?当人类处于水深火热中,所信奉的神,可曾降临过怜悯?
言灵书中生出金光万种,抽出枷锁捆绑,那不屑的眼神,吞噬一切光明与黑暗,如夜晚的星,神秘迷人,这时我才明白那老头的话,只要张良愿意,他随时能成为神。
其实我很早就注意他,另一个时空的我最低谷时,是他给予支持和帮助,看似无私付出,可他的双眼告诉我并非如此,他对王太过服从,反而少了几分正常,这样孤傲的天才,会对如此野心勃勃又投机取巧的刘邦俯首称臣么?
我确实不信,甚至是一种嫉妒。
刘邦攻入迷雾森林时,我见过他,就在君王之后紧挨的那辆车上,即使没有几次眼神交流,连那块金丝银线相织的布料都没揭开过,他的深不可测还是让我畏惧,哪怕从头到尾没有开过口。
半个时辰之前才传来进入森林的消息,在我以为他至少会被困到晚上时,门被打开,他走进来,回家一般熟练,像在午后庭院里度过的无数个静好日子那样,盘腿在地毯上坐好,翻开言灵书专心品读起来,当我准备为被忽视恼怒,金色锁链从书中蔓延以温柔曲解将我紧紧缠绕,“放开我”,血色眼眸沉下,我努力保持平静对他特有照顾,冷静开口。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他淡漠看向我,却彻底将我激怒,那样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像极了毁灭我的上帝,血液在沸腾,獠牙在疯长,我低吼着,挣脱束缚扑向他,尖牙刺入他白皙侧颈,他伸了伸脖子,目光从书中慢慢移向我,将我刚升起的欲望浇灭不剩一丝。
倒胃口。
或许真的是试探,或者只是好奇,神秘力量再次将我禁锢,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离开。
他不是神,比神可怕。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稚嫩的脸上遍布伤痕,分明弱小的身躯,却故意伪装成无所不能的模样,总是一个人披荆斩棘,似乎身边有人左右,恍惚间我确实看见过,戴面罩的男子温柔揉进他发梢,后一秒,恶狠拉扯向后拽去。
他称呼那个男人为师父。
未经世事就尝尽人间苦楚,故意露出无畏面容,双手紧握飞镰,掌心刮痕更新一层又一层,在童言无忌的年龄,却见惯血肉横飞,他的血里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不是仇恨也不是孤独,是善良掺杂了对某种感情的渴望。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亲情。
我见过百里守约,是个将温柔埋藏进心底的家伙,方才懂得,他日日夜夜徘徊在城边,与枪共度整夜观清冷明月,也是为了等待吧,兄弟间的心心相惜,胜过相隔万里山河。
等他大一些了,再见时已经兄弟重逢,满脸幸福自是不用说,任性,可爱,善良终于展露,快乐一点点将他充满,百里守约把他宠到极致,除了吃的方面。我甚至在他眼里看见星光闪烁,提及哥哥的时候。听闻那个人还被封为魔。
宠弟狂魔。
蝙蝠侍从都了解我最厌恶所谓情感,却都不知道我独自潜伏在人类中,又多少次羡慕他们有人作伴。比起华丽廖无人烟的迷雾森林,简单喧嚣热闹的街道,我也曾经眷恋过,我承认,百里玄策抱着守约胳膊索要糖葫芦的场景,实实在在刺痛过我。
我心痛的是,那个瞬间我还在贪婪他的鲜血。
每个世界都会留下羁绊,是惯例,在我以为到此就要离开,他还是如故事里大多数桥段一般,误闯了迷雾森林,迷失在森林。等我赶过去,他已经花光精力,抱膝坐靠在树边,低声念着第四次抛弃。
第四次么。
单薄的肩膀有些颤抖,声音逐渐嘶哑,迷雾最喜欢吞噬这种负面力量,从地面升起一层更厚的来,却在靠近他时快速升腾消散被远处光线占满,红色与金黄色冲撞出炙热力量,几乎穿透整个结界,阴森恐怖的森林被温暖治愈,竟也显的温馨,指引他回家的路。
我没有与他见面,只是亲眼目送他离开,孩子气般奔向家的样子,也惹得我嘴角无意识上扬,甚至忘了现在身处何方。直到最后一滴血浸润进树根,活骷髅身躯深埋地里,我听见他满心喜悦大喊,“谢谢你!森林里的神仙!”,抵过一人之上时听腻的那句德古拉万岁。
血液重聚,伯爵不死。
迷雾森林烦透各种机械噪音,树枝疯长编织起屏障,雾气升腾迷漫,索性雾霾是这的常态,深山里的一处,也没人会注意,隐于城堡暗无天日,久到我似乎能闻到血翼散发出一股霉味,无法忍受。
本就黑白颠倒,现在更混淆不清,只期盼着早些转换世界,求一份安静,却偏偏连现状都不能维持。落败的身影被窗外光线拉的细长,正准备坐下缓解无力感,血眸突兀现出,血管强力收缩,浑身欲望一瞬间都被调起,双翼受召唤舒展,是有人在召唤吸血鬼,这种感觉,已经失联太久太久了。
该死。
如果在往常,我一定欣然前往,况且能感觉出这是极品等级的鲜血,可在这个世界,我没有一丝出门的渴望。血液在翻滚,能感知到召唤中的人程序已经接近尾声,本来这一切我都可以强忍过去,怎料有人真的献祭鲜血,是那个人的极品鲜血。
到底是谁。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逃离出城堡去寻找源头,纵使我的速度快到不可想象,如箭离弦,赶到时也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他的味道指引着我另一条道路,很快看到。黑色短发宽大上衣和短裤,背后还背着一把格格不入的剑,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难以把眼前的人和那魂牵梦绕的血液匹配,化身蝙蝠停靠肩头。
他明显了解了我的来意,只有一秒驻足,便快步回到家的地方,似乎准备和我长谈。他说只是团队里开的玩笑,什么鲜血献祭更是无稽之谈,而我瞥见他剑尖残留血迹,话中真假自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