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说得对,”马拉坎德拉答道,“我们自己以什么形式出现才能使他们感到自豪?”
“我们向眼前的小个子显形吧,”另一位说,“因为他是人,可以告诉我们什么能愉悦他们的感官。”
“我能看到甚至现在我就能看到点什么。”兰塞姆说。
“你会使王目不转睛地看着令他自豪的人吗?”皮尔兰德拉之王说,“但朝这边看,告诉我们你感觉如何?”
艾迪尔身上那一丝微弱的、视觉几乎无法觉察到的光突然消失了。玫瑰色的山峰和平静的池塘也不见了。一股巨大的大雷飑朝兰塞姆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满眼的刷刷落下的雨柱夹带着熊熊烈焰的鸟爪状、鸟喙状的此起彼伏的闪电,以及似雪的汹涌巨浪如同四方体、七角形的子弹一样纷纷射入空洞洞的无限黑暗之中。“停……停。”他大叫道。于是,雨过天晴。他目光躲闪地向四周的百合花田左顾右盼,这立刻就使两位艾迪尔明白这种外表不适合人类的感官。“那么,再看看这个。”那个声音又说。他不太情愿地看了一眼,发现在很远的地方,在小山谷另一边的两个山峰之间出现一个滚轮。除了滚轮,什么也没有两个大轮套小轮的同心轮在转动着,慢得烦死人。如果你能习惯它们惊人的尺寸,那倒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于是兰塞姆让他们再做第三次尝试。转眼之间,两个人形就在他面前的湖对岸站着了。
他们比索恩(他在火星上遇见的巨人)高大,或许有三十英尺高。他们像燃烧的白铁一样冒着白光。当他衬着红色的风景看他们身体的轮廓时,那轮廓似乎正在隐隐约约地、快速地起起伏伏。他们如瀑布或火焰的形状似乎永久地和它内部所包裹的物质的急促运动共存。因为,透过他们刚好可以看得见从这个轮廓向里一英寸地方的风景,但再远些就不透明了。
每当他直视他们时,他们就好像是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跑来。每当他看周围的环境时,他就意识到他们是静止的。这或许部分是因为他们的闪闪发光的长头发像风一样飘在他们身后的缘故。但如果真有一阵风,那风也不是因空气所致,因为没有任何花瓣被吹动。他们也不是与山谷的地面垂直而站。但对兰塞姆而言(就和我在地球上见到的艾迪尔一样),艾迪尔似乎是垂直的。倾斜的是那个山谷,是整个皮尔兰德拉世界。他想起来很久以前在火星上奥亚撒的话:“我在这里的方式和你在这里的方式不一样。”他逐渐认识到那些生物的确在运动着虽然是以与他无关的方式在运动。对他而言,当他在那颗星球上时,它似乎总是一个静止的世界。事实上,对他们而言,这个世界是一个在苍穹中运动的东西。他们依照自己的天体参照系向前冲,以便保持与山谷平行。如果他们停住不动,就会很快从他身旁一闪而过,快得令他看不见踪影,就会同时被这个行星的绕轴自转和围着太阳的公转甩在后面。
他说他们的身体是白色的。但大约从肩膀开始,有一片斑驳的多彩的颜色。彩色一直向上延伸到脖子,并在脸上和头上忽隐忽现,最后彩色绕着头部像羽毛和光环那样向外张开。他告诉我他稍稍能记起来这些颜色就是说,如果再见到,他就能认出来。然而,无论费多大劲,他就是回忆不起它们的视觉形象,也说不上来它们的名字。能跟他和我讨论这些事的少数几个人都给出了同样的解释。我们认为,当超ròu体的生灵想向我们显形时,它们实际上并不是影响我们的视网膜,而是直接操纵我们大脑的相关部位。如果是这样,它们便很可能在那里制造出我们应该有的感觉,如果我们的眼睛可以接收那些实际上已超出它们范围之外的光谱色彩的话。其中一个艾迪尔的羽毛或光环与另一个艾迪尔的极为不同。火星的奥亚撒闪着冰冷的黎明之光,有些微微的金属光泽纯净、坚硬和令人振奋。金星的奥亚撒浑身散发出暖暖的光辉,使人联想起充盈于植物体内的生命力。
他们的面孔非常令他吃惊,简直就像流行艺术所能想象出来的“天使”。那些使人脸成为人脸的丰富的变化、未表现出的各种可能性一丝一毫也见不着。只有一种单一不变的表情(清晰得令人目眩)被印在各自的脸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丝毫其他表情。如果你赞同的话,可以说,在那种意义上,他们的面孔如同埃伊纳岛上那些古老的塑像那样原始,那样超自然。他拿不准这是一种什么表情。最后,他认定那是慈爱。但那与人类的慈爱表情大相径庭,我们都认为人类的慈爱从天然之爱中绽放,或者很快转变成天然之爱。但这里根本不存在爱,既没有哪怕是一千万年前记忆中留下的丝毫的爱的痕迹,也见不到从无论多么遥远的将来中会冒出来的爱的萌芽。纯净的、精神的、知性的爱就像尖厉的闪电一样从他们的面庞射出。那种爱一点也不像我们所经历过的爱,其外表很容易被错误地视为凶残。
二者的身体都是赤裸的,都没有任何第一或第二性特征。那不是意料之外的事。但他们奇异的差异到底从何而来?他发现他无法指出任何一个存在差异的面部特征,但想对差异视而不见也不可能。人们可以尝试(兰塞姆试了一百次了)用语言来表达。他说马拉坎德拉像节奏,而皮尔兰德拉像旋律。他说过马拉坎德拉像音量那样影响他,而皮尔兰德拉则像一个重音节拍。他认为第一位手里握着类似长矛的东西,而另一位的手心是向他敞开的,手掌是对着他的。但不知道这些尝试是否对我有些许帮助。无论如何,兰塞姆在那一刻明白的是性别的真正意义。有人可能有时不明白为什么在几乎所有的语言里有些无生命的东西是阳性的,而有些是阴性的。为什么一座山是阳性的,而有些树就是阴性的?兰塞姆已经矫正了我相信这纯粹是一个取决于词形的形态学现象的误解。性别更不是对性的想象性扩展。我们并没有因为往山上投射雄性特征而使山成为阳性。真正的过程正好相反。性别是现实,是比性更基础的现实。性事实上不过是对各种本性对立的有机体的适应,人们用那些对立来划分所有创造物。雌性只是具有阴性性别的许多东西中的一种。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阳性和阴性和我们在一个现实的平面上相会,在那里雄性和雌性毫无意义。阳性并不是弱化的雄性,同样阴性也不是弱化的雌性。相反,有机体的雄性和雌性只是阳性和阴性相当微弱的反映。他们的生殖功能,他们在力量和大小上的区别部分地表现了,但也部分地混淆和误现了真正的对立性。这一切,兰塞姆都亲眼所见。这两个白色生物是无性的。但马拉坎德拉上的他是阳性的(不是雄性),而皮尔兰德拉上的她则是阴性的(不是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