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山洞还是那个山洞,石室也还是那个石室,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可他们身边,再也没有那个每天都笑呵呵、带给她们无限憧憬和希望的小人儿。

  时光如梭,物是人非。

  “哭什么呀,啊?不哭。”宣轻轻拍着丹的背安抚着,“别忘了肚子的崽,他很大了,就快出生了,你是姆妈,应该高兴啊,怎么能哭?”

  “我想让宝看着崽出生,没有宝,就没有他啊。”

  宝:这话怎么说的,崽是你们二人的结晶,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宣沉默了,他收紧双臂,让她靠在胸口。好久以后,他沉沉开口,“可是,要是宝知道了你带着崽还在哭,她也许会生气的吧。毕竟,以前她都告诉过我们,母兽在怀崽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心情舒畅,那样生出来的崽才会好,对不对。”

  去年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宝说要给他们举办婚礼。而太阳居然在傍晚的时候出来了,宝说那是老天对他们的祝福,他们一定会幸福一辈子的。

  以宝来以前,他们只知道吃食物、打猎、生崽繁衍,从没听说过什么是幸福,也不知道活着究竟为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那时候,他们只是懵懂的活着。

  一切的一切,都是宝带来的,是宝一点点教给他们的。

  然而,宝清脆好听的声音犹在耳边,她比花还要鲜艳的笑脸也还在眼前,只是,她们再也见不着她了吧。

  宣长出一口气,侧头望向远处小得如同一个黑点的人影。

  那是禹,他定定的站在洞口,望着金黄的油菜田,痴痴的。

  在他眼里,每朵油菜花都有宝的影子吧。

  这种漫长的等待,也许会陪着他一生了。

  是啊,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个棵小草,都记得她,都有她的影子呢。

  “宣,崽出生了,我们叫他小宝,好不好。”

  宝是带给他们幸福的大宝,那他们的崽就是被她赐福的小宝。

  “好,就叫小宝吧。”

  “我们让他也叫禹阿父。”

  宣听了,终于黑了脸。我的崽,叫禹阿父做什么?宝说了,可以叫叔叔或伯父的,考虑禹是首领,就叫伯父好了,叫阿父可不行,容易主权旁落。

  他刚张开嘴想和丹讲讲道理,却见丹身体一抽,已经变了脸色。

  她两只手捧起肚子,微弯下腰,慌乱地轻喊,“宣,我肚子疼。”

  “啊?是不是要生了,那怎么办,宝不在,姆妈也走了,怎么办?”宣没有机会宣示主权了,丹这时候肚子疼,该是要生了。

  他想要伸手抱住丹,却在看到她腿上清晰的水渍时没敢上前,急得冒火似的绕着她转。

  丹无语。

  我是要生崽,又不是快死了,你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给谁看呐,赶紧找人来给我接生才是正经。

  “去叫人。”

  阵痛很快过去一阵儿,宣一溜烟儿的跑出去找人。

  听说丹要生的消息,部落里乱作一团,所有的人都麻爪了。

  以前有姆妈,后来有宝,现在两人都不在,谁帮丹生啊!要是发生青那样的变故,没有人处理,搞不好丹和崽全都会被山神收走的。

  宣急得要哭了。

  “我来吧。”卓从人群中走出来,淡定自若的拍拍兽皮衣的褶皱。然后指挥母兽们烧水,又让宣去找几块干净又柔软的兽皮。

  禹眸色一深,有那么一刻,他居然在卓的身上看到宝宝的影子。

  那份从容,那份自信,那份别人所没有的沉静,是他的宝宝才会有的样子。

  他站在特地为丹独庇出来的石室外,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丹叫得撕心裂肺,宣则满头大汗的在石室门口转来转去,看得人头晕。

  卓的声音很冷静,似乎非常娴熟的指挥着丹的举动。什么时候用力,什么时候深呼吸,什么时候喂点东西,按部就班,除了刚开始的些许忙乱,一切都那么顺利。

  卓忙了整整一夜,禹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夜。

  终于,一声稚嫩的啼哭声冲破凌晨的寂静,山洞里沸腾了。

  宣激动得脸上的肌肉都移了位置,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无所适从,只感觉晕头涨脑,脑袋里嗡嗡作响。

  “是个母崽,长得好漂亮呢。”卓抱着用软兽皮包好的新生儿出来给大伙看看。

  接受完大家伙的祝福,宣动作笨拙的接过孩子捧在手心里,动作夸张得仿佛抱着的不是他的女儿,而是随时会爆炸的炸药包。

  卓真的很累了,她走出人群,来到山洞边上,看着外面缠绵的雨丝,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缓解疲惫的身体,也要深深的相信宝,那个让她找到自己存在价值的小母兽。

  背后有轻浅的脚步声。

  “你知道怎么做?”

  是禹。

  众人聚拢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如今的他,更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那种欢乐,并不适合他。

  他更想做的是一个人静静的思念宝宝。

  他在角落里等了很久,眼角瞄到卓的身影,他跟了过来。

  卓回过头,笑了笑。她真的只是笑了笑,这个笑容没有任何内容,就是个如同呼吸一样平常的动作而已。

  可就是这样的笑,很有些脱欲的意味。

  禹的眸色变深。

  “是宝教给我的。她说,万一以后她不在了,母兽们生产就由我来照顾。她教我接生,教我照顾小崽。”

  卓望着对面的山体,经过雨水的洗礼,树叶苍翠滴绿,很美,却怎么也掩不住她心底浮起的悲伤,声音不自觉的哽咽。

  宝,如果我学会了这些,换来的却是你的离开,我宁愿从不曾学过,也要你留在这里。

  “她不在了?”禹重复一句卓说过的话,浓眉挑起。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吗?还是说,她是有意的离开?

  宝宝,你真的早已预知要离开我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把我自己留在这里,你可知你有多么残忍。让我独自一人每天忍受彻骨的相思,你可知我有多么痛!

  “山水有相逢,人也会有到悲欢离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谁也不会永远陪着谁。”

  卓低低的念着宝教给她的这些话。

  宝教她的时候,她还不能很好的理解这些话的含义。当宝走了以后,看到禹的变化,她象被打通了关窍一般,突然明白了一切。

  世事无常,变化多端,相遇和别离,总是不期而至。

  她站在那里,背影有些孤单,却在脸上带着淡淡的疏离的笑意。

  禹眸色突然变得凌厉,这样的话只有宝宝才会说。

  宝宝,难道你换了另一种方式陪着我吗?这样也好,只要是你,怎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