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山依旧是冬色妖娆,身处南方的温带气候使这里没有一丝寒冷之气,即便是山顶,虽然下着雪,满地的雪花,依旧有春枝娇俏的枝叶。
见月集合了所有人,言明林玉清事件的重要性。
虽然葳蕤山一直隐蔽于世间,但保不齐,林玉清这个变态生出了九眼神通,一望千里。
所以,葳蕤山时刻要保持战斗的姿态。
尚漠兮站在众姐妹之间,她的眼睛紧紧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说不出的担忧,林玉清是他们的师伯,他们亲眼见证了当年九微山血洗事件的。
那时候林玉清还没有通天的本领,单单靠那几分谋算,就已经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在这两三年之间,林玉清又练就了通天的本领,那么他若是真找到葳蕤山,该如何是好,就算能绕得过众人的性命,可那只不知现在藏匿于某处的傻甪端能不能逃得过他的魔抓呢?
正说着,天边飞来了一朵云彩,是个胖高个子的少年,一只灰色的猫弓着背耷拉在他的肩头上。
那只猫闭着眼睛,胡子僵硬地支棱在嘴边,竟是一副死了的模样。
这只猫,是上次送林书的那只本领极高的猫,至于眼前这长相滑稽,却表情冷漠的少年,众人确实没有见过。
还是,尚漠兮微微笑了笑,隐在袖口的手指微微地攥在一起。
见月却挡在众人面前:“你身上有妖气,你是哪里的妖精?”
发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拽了拽,见月有些恼怒地回头,是尚漠兮笑着对她说:“林书。”
见月皱眉,凝神想了想,憋了半天哦了一声。
林书点点头:“我在哪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忆了,思及此处,众人一笑。
让出一条路,由着尚漠兮带林书去冰室。
见月愣在原地,久久盯着他们的背影,眼睛一如每次闪过的亮晶晶的东西。
一路上,无论尚漠兮怎么问,林书都不肯说自己经历的艰险,只说,九微山已经成了弹丸之地。
很快,到了冰室,林书推开门向内一望,已见袅袅烟气从中飞出,随着尚漠兮进了冰室,瞧见了“自己”躺在冰室的床上。
躺在床上的林书双手覆于肚脐之处,下半身搭着个毛毯,两只脚从毛毯处拱出,漏出了黑色的靴子面。
并且,那神态是从未有过的安详,嘴唇也没有想象中的干裂想象,想来,是有人一直在照顾着这具肉身。
“谢谢。”
声音冷冰冰的,尚漠兮根本就不喜欢这幅嗓音。
可是谢什么呢?大概是谢她带着他走进了冰室吧。
而且看那硬邦邦的背影,显然是不希望自己留下来。
尚漠兮抬眼对他:“那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叫我,你肩上这只猫?”
这只猫带给尚漠兮的只有不好的回忆,但回忆归回忆,如今她的灵力远在它之上,倒是不怕它这么一只睡着的猫!
“不用怕,它死了。”
死了?
难道是林书杀死的?
尚漠兮瞧着他并没有搭话的意思,转身退了出去。
轻轻地关上门,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忽然觉得这场景回到了他们住在蒋家村的时候,那时候他因为捉鬼受了伤,喝了自己的血之后在屋内疗伤。
后来,推门而出的时候,已经洗去了身上的血腥之气,换而简单的儒雅之风。
那时候,夕阳正好,而近日她坐在这高耸入云的葳蕤山,心境却比之从前多了汹涌如潮水的荒凉。
然后,她抬眼瞧到了见月的影子。
见月长的不算漂亮,小脸瘦长,眼睛细小,几点雀斑生于颧骨之上。
此时她的眼睛淡淡看着尚漠兮后方的石门,似乎透过那座石门,要瞧一瞧里面的人。
见月的心思,她老早就知道。
之前,她们一起下山采买食品,见月见到了一只漂亮的白狐狸。
见月一直盯个不停,尚漠兮无意中说了一句:“林书也是个狐狸呢?”
见月的脸当时九黑了:“他不是,他只是被陷害至此,你既然喜欢他,就该知道他的不得已,而不是取笑。”
尚漠兮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见月喜欢林书,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朝着自己的无心之举生气。
所以,她左右陪了不是,才惹了她心情渐佳。
于是,在几次的谈话之中,尚漠兮知道了,林书真实的年龄其实是在52岁,52岁在人间已经做了太爷爷,迟暮之年的林书换了衣服身子,见月已经觉得自己和他之间渐行渐远,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婶,大婶亲近小鲜肉,总让人感觉恶心至极,所以起码的亲近也不愿意做了。
“坐这。”尚漠兮拍了拍身边的石阶。
见月也不客气,挨着尚漠兮坐下来,眼睛也同那丫头一样,看着天边的夕阳,但他们的眼睛里实无夕阳的景致。
缓缓地,见月开了口:“我记得,你那日让师傅画出林书以前的样子。”
师傅该早就将这件事给忘到脑后了,或者说,林书的最初的样子该没有人记得了。
见月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六寸长的画轴,纸面是杭州最贵的宣纸,轴呈黑色,质地光滑,想来价格也不便宜,可见一向精打细算的见月一片真心。
尚漠兮接过大师姐手中的画轴,陷入了凝思,却听她淡漠一笑:”别告诉她我来了这,也别告诉她你的任何猜测,都不做数。”
然后,她起身,捏了一个诀闪进了空气中,下一秒又从远处的乱世堆中走出,闪闪停停,速度极快。
展开画轴,画轴上呈现的是一位英俊少年,少年的嘴角有颗淡淡的痣,狭长的凤眸里是水盈盈的眸光,那时候的林书眼里没有叫做苍凉的东西,甚至可以说,那时候的林书才是真正的君子面如玉。
“在看什么?”林书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地响起,尚漠兮蒙一回头,正和他鼻尖相对。
他的眼睛很大,很清澈,终是带了一点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