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知道这件事,是在傍晚了。
尚漠兮躺在树下的长椅上休息,晚风拂面,一股清凉惬意拂过脸颊。
林书来了之后,尚漠兮辞退了男丁,院子里只留下闲生,和一个负责洒扫工作的聋哑婆子,尚漠兮叫闲生测试过,她确实聋哑至极,所以安心地将她留下来。
林书正在砍柴,两条袖子高高挽起,漏出白皙的小手臂,脚下踩着一只垫高的粗木头,双手握着的额斧头蓄势而落,将木头劈两半,虽说靠着自己的血苟延残喘,可让他在这里做力工,实在是大材小用。
这样想着,林书砍下木柴的斧头边飞出一小条尖利的木柴,正以飞快的速度向尚漠兮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木柴不知怎么停在半空,似乎是被个透明人举住一般,纹丝不动,又很快垂直落地。
在看林书,叉着腰,凝眉看她。
“你该回屋歇着。”
尚漠兮手中缠绕着树枝,随即起身,双腿在躺椅上晃荡着:“你怎么不用灵力砍柴?”
林书没说话,只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擦台阶的婆子,原来,他怕隔墙有耳。
“那你完全可以抹去她的记忆呀?”
尚漠兮继续问,她想探究一些东西,借助这东西打消一些不好的念头。
“就算有这种抹去记忆的手法,也要站在她面前,亲手在她额前念咒,你确定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以行是吗?”
换一句话说,程家老太太和老佛爷的记忆都可以被抹除,但难就难在谁都没有这个本事。
林书弃了斧头,回头从西窗台上拿起一碗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喝水的不羁和他清风朗月般的长相不符。
“这世界要是有隐身术就好了!”尚漠兮拄着下巴,神态萎靡。
“有倒是有,不过你应该请不动。”
林书声音虽小,可却被跳起来的尚漠兮抓住了袖口。
“谁?”
林书那神态,尚漠兮自然想到是林景霞。
没想到林景霞藏得这么深,居然学会了隐身术。
隐身术有两种学法,一种是修仙而得,一种是修妖而得。
修仙的路难而上,修妖的路易而骤,这里的骤是短的意思。
林景霞会隐身,但隐身时间有限。
尚漠兮软糯地求那只白骨:“求你了林姐姐。”
“谁是你林姐姐,几十岁的人了,管我叫姐姐。”
林景霞借骨传声,坚决拒绝尚漠兮的无理要求。
“那肯定不行,我隐身只有半个时辰,你让我偷偷潜进戒备森严的程府,万一被发现,程将军那把斩妖刀还不要了我的命。”
林景霞传过来的声音中带着水流声,尚漠兮嘻嘻一笑:“你在喝茶吗?这样,我这有上好的龙井和金骏眉,送你府上去可好?”
那头没了音,尚漠兮感觉气氛不对,一侧眸瞧见林书嘴角隐隐的笑意,觉得哪里怪怪的。
只听兔子白骨中传来林景霞略显尴尬的声音:“你奶奶个腿,我才不喜欢喝茶,我.........我在尿尿。”
顿时,尚漠兮手中的兔子白骨像个烫手山芋似,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
“害羞什么,都是女的。”尚漠兮只好抛出这句。
“额,长相文文静静的.........”林景霞很无奈的回了句。
既然,林景霞金银都打不动,那尚漠兮只好朝着林书下手了。
林书站在柴堆前看一本书,实则是怕砍柴的声音淹没了他们的对话,还得从头再问。
“林姐姐,林书在我这呆的可真不爽,干活,砍柴、洗衣、做饭,还要给我打洗脚水,我想着,我最近有点头疼,应该不适宜献血了......要不,林书这个月就别喝了。”
“人是你接来的,是死是活是你的选择了,我不管了,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感情这林景霞把这骨头当成大哥大了。
“哎哎,你别挂,你听。”
尚漠兮想到一招,手中拿起一片树叶,对着兔子耳朵,屁股还有全身容易痒痒的地方轻轻扫去,就在尚漠兮以为没有任何卵用的时候,那头传来哇的一声大笑,类似于水闸一放,奔腾的江水清晰而下,实在是忍耐了好久的笑声。
这骨头是他原身上的,自然带着她的一部分意识,只要加以利用,肯定事半功倍。
“哈哈哈,好好,我肯定找时间去,不过,不过这段时间事情忙不开,等过些日子再说好不好,左右,程家老太太还躺在床上休息。”
尚漠兮被他的笑声感染,也跟着笑,同时打趣她:“好吧,不过我是要效率的人,你做好准备。”说完,又是往白骨上一扫。
骨头暗淡下去,林景霞应该是一时有急事才挂断了“电话。”
尚漠兮的笑意没有褪尽,林书却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林书摇头,走向她,站在桃花树下,半低着头俯视她,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笑意相反有些深不可测:“林景霞再做不该做的事。”
尚漠兮疑惑地看向他,缓儿才道:“你是说,如今朝局的变幻有他一份功劳?”
“不止一份!”他的语气很重,又很气,但似乎对林景霞所做的又于意料之中,只是一直不想承认罢了。
因为他明白,林景霞不过说借着这些动作向师傅邀功,获得长生而已。
也许长生并不难,难的是知道明天要死时候的煎熬,无论是精神和身体都无法忍受的痛楚。
“六皇子野心勃勃,还真是看不出来。”尚漠兮联想到林景霞是陪伴六皇子左右的人,由此想到,很多奇怪的事。
比如,他小小年纪就能得他父皇喜爱,比如皇上心中的继承人三皇子去闲州查案,至今未归,比如二皇子八王爷的惨状,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喽着那个翘楚少年的野心,可他才十三岁,就以血腥的屠戮狂奔向那个世人瞩目的高位,着实让人心惊。
尚漠兮攥着手心的凉汗,满腹惊叹和恐惧,而刚才与林景霞之间的戏谈如同阳光之外的另一个故事了。
“究竟,你师傅想要什么?”
林书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要一个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