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沈嘉和与萧潇相视一笑。
似乎一切前尘往事都在这一笑中消融了。
萧潇走时,依旧带着一脸笑意。
沈嘉和看着躺在床上的季渝,放出了自己捉回来的愫沫的魂魄。
别人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可她能够清楚的看见这一切。
当时,程爷爷就是在那个位置老去的,也是在那个位置飘了出来。走时,依旧对着她笑的慈祥,安慰着她,之后程爷爷便去了别处。
程爷爷确实算是去了一个好地方,这话不假,可这个世界上没有程爷爷了啊。
她自己有错,可这傃沫何尝没有错,她是罪魁祸首。
“沈嘉和,你到底想做什么?影响人间秩序,你是要造到惩罚的。”
愫沫站在地上,脚不沾地,魂魄是透明的,勉强能够看出一个人样。
“你已经脱离了人的范围,愫沫,你杀戮过多,修炼的方式有违天和,早已入了魔,我把你的魂魄带走根本没有一丝影响。毕竟你也入不了轮回,只能受尽苦楚折磨。”
“不可能,沈嘉和,你骗我。我怎么可能入不了轮回!我与他是生生世世的夫妻,我们还要......”
“你当然入不了轮回,这一世你犯下了多少罪孽?生生世世?愫沫你没有来世了。
更何况,你们算是什么夫妻?三媒六聘,三书六礼,你有哪一样?
你连个他妻子的名头都没有吧。”
“你!沈嘉和你把我带来究竟要做什么?不会就是听你在这讽刺我的吧。”
“我不是讽刺你,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愫沫,你真可怜,上一世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宠你?还不是因为你是他掩饰的工具。呵呵——”
愫沫像是发疯了一样,立刻恼怒,想要去撕扯沈嘉和。
可是她一个魂体,没有实质,怎么可能碰得到沈嘉和。
更何况,沈嘉和随手在地上画了个圈,愫沫便在那个圈里无法出去了。
“沈嘉和,你放开我,有能耐你放开我!”
“我不放开你,我见你可怜,就把一切说给你听吧。
前世,他之所以宠你,不过是因为你出身卑微,还不够清白。
一个王爷,沉迷于这样一位女子,又怎么能够继承大统呢。
可我不同,我沈家世代忠良,我是世家大族出身,我父兄是大将军。他若与我接近便是明晃晃的对帝位有意。”
“不可能,沈嘉和你骗我!他若真的那样,怎么可能惩罚你!怎么可能会不偷偷对你好?”
愫沫越说自己越底气不足,瘫软在地上,不知道作何感想。
“你又怎么知道私底下没有,愫沫,你记不记得那年在江南,他可是把你一个人扔在了湖上,之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怕水,怕的要死,可是他就那么把你丢下了.....”
沈嘉和越说,愫沫越是精神萎靡,一脸沉痛。
当然,这话是她骗愫沫的。
那齐衍前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根本不可能私底下对她好。
前世齐衍是真的爱着愫沫,对她极好。
可惜,那根本不妨碍他在外面和别的女子有了孩子。
那年在江南,正是那个孩子的藏身之所,当时就是那个孩子生了病,齐衍便丢下一切去了。
沈嘉和虽然知道,但她对齐衍无意,孩子也是无辜的,所以那孩子最后还活得好好的。
杀人诛心。
身死了,魂魄还留着怎么行?
当然要断了她的所有念想,让她自己魂飞魄散。这样,天道才不会惩罚到她头上。
否则,这愫沫下一世一定继续作恶与人间。
“愫沫,你觉得他真的爱你吗?你且看看,这一世你死了,他有一丝伤心吗?
他根本没有,他一心想着的,就是让我别杀他,还有就是鼓动你父亲,老北疆王杀了我。
杀了我便能为他铺平道路。愫沫你怎么就不明白,若他爱你,就一定爱你们的孩子。
可你拿孩子做咒术的时候,他可有半分阻拦.......”
“你别说了!”
愫沫崩溃大喊。
那魂魄已经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傃沫,你又不傻,你为什么不能动脑子自己想一想。他若真的爱你,就不会发生这一切的事情,平平淡淡的生活不好吗?
为什么要让生灵涂炭,你仔细想一想你为了他都付出了什么,这也是他利用了你多少?”
这些话沈嘉和没有说一句假话,这里正是她可怜傃沫的地方。
活了两都不忘记一个人,可是她这这一世所遇到的人却不是她的良人。
这一世的齐衍根本丝毫不爱她,或者说心里丝毫都没有爱,只有杀戮。
“你别说了,别说了……”
傃沫已经泪流满面,两世都因为一个男人而失去自己的孩子。
傃沫心中是否有悔意,她不知道。可她想没有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孩子之后会不伤心。
“傃沫,你该面对现实,想一想那齐衍是怎么对你的?
他若真的爱你,必定会舍弃一切去保护你,包括他的生命。”
沈嘉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季渝。
他是真的爱她啊,多少次,都是季渝在迁就她,都是季渝在一心一意对她好。
沈嘉和咽下眼底的泪水,转头继续看着傃沫。
“你想一想,他是真的爱你吗?
他不是。
你死后,他甚至没有伤心难过,他在向我求饶……”
“别说了,你别说了,不要反反复复提醒我!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宁愿我什么都不知道!”
“自欺欺人有什么用?傃沫输的是你啊,你看,我有人在全心全意爱着我,可你没有。
你爱的人,他不值。”
一句“不值。”
彻底令傃沫崩溃。
这次被沈嘉和杀死之后,她又何尝不是为自己感觉到了不值。
自己爱了两世的人,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杀死,不救她,不报仇,只顾着保全自己的性命。
那老北疆王虽说是她这一世的爹,可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
她出生时,老北疆王已经入土。
她自幼过的日子,连寻常人家的孩子都不如。
受尽苦楚,一直被人视为肮脏下贱的存在。
不值啊!
不值!
“哈哈哈哈——”
傃沫开始仰天长啸,笑着笑着自己的魂魄开始淡化。
直到灰飞烟灭。
……
算是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沈嘉和心情好了不少。
程老先生的仇算是报了一半,可齐衍还是要留给季渝的。
一是为了他们多年来的纠纷,二是因为她的前世,她要证明给季渝看,自始至终,她的心里没有齐衍半分。
再次看着躺着的季渝,替他掖了掖被角,又诊了诊脉,确定季渝没事之后,沈嘉和起来朝着萧潇的帐子走去。
接下来的事情,她总是要知道的。
季渝不说,那她可以问。
萧潇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
萧潇与泠墨羽的大帐外面。
“夫……夫人!您怎么来了?”
这是沈嘉和第一次主动来找萧潇,萧潇的丫鬟不知道有多么吃惊,差一点儿把那一盆子洗脚水扣她头上。
幸亏沈嘉和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
“来找表嫂,如有打扰,我现在就离开。”
毕竟,人家夫妻可都在这里的,若果真的打扰了,那就不好了。
毕竟召国算得上是人民稀少,为国家添人口这种事,实在是太值得鼓励了。
“想什么呢,当然不打扰。快进来。”
萧潇亲自出来,把沈嘉和拉了进去。
嗯,真的不打扰吗?
泠墨羽,似乎是在床上趴着呢。
沈嘉和:“其实,表嫂可以直接告诉我等会儿再来的。”
萧潇:“你想什么呢,他腰疼,让我给他按按。
还有你,还赖在那里不起来做什么,赶紧起来啊!”
沈嘉和:“原来是腰疼啊,有的时候还是克制一点的比较好,毕竟人到中年,身不由己。
表哥若是有事可以找我,医者眼中无男女之分,更何况一家人,传不到外人耳中,表哥不用担心被人嘲笑。”
此时萧潇要在听不出来沈嘉和是个什么意思,那她也太蠢了。
真是没想到啊,这人挺着个面瘫脸,竟然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泠墨羽立刻坐了起来,“没想到,弟妹年纪不大,口味挺重,想必旭尧被你诊治的很行。
既然如此,弟妹还是多多在旭尧身上下下功夫的还。”
旭尧,旭日初升,尧天舜日。
季渝的字,取的极好。
这也承载着召国皇室对他寄予的期望,也成了他的枷锁……
沈嘉和并不喜欢。
沈嘉和:“表哥不必担心了,我们相处的十分和谐。
今日来无意打扰,只是想要知道大家未来的打算是个什么样子的。
毕竟,季渝他不告诉我,我也只有来问你们了。”
泠墨羽一听起了劲儿,三两步跨到沈嘉和身边,绕着她转了两圈。
泠墨羽:“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啊,你竟然问起了这种事。
哎呀,不知道旭尧醒后该是多么的开心。
小弟妹啊,你真的应该早点儿来问。
既然如此,那么你自己看吧。”
泠墨羽走到书桌胖,取出来一个与奏折类似,却又厚上许多的小册子。
上面写着:“计划书。”
嗯,真够形象的。
沈嘉和随意的翻开看了看。
看起来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看的有多么仔细。
直到看完了整个“计划书”沈嘉和才松了一口气。
沈嘉和:“如此,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二位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我家季渝还在一个人孤零零的躺着。
告辞。”
沈嘉和当着泠墨羽与萧潇的面,走了两步,消失在原地。
这也是她表达真诚的一种方式,算的上是袒露自己的事情了吧。
……
泠墨羽:“她这转变够大的啊,怎么回事儿?”
萧潇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会我见到她,就觉得她有点儿不一样了,似乎是想开了吧。”
泠墨羽点了点头,道:“这样也挺好的。
来。”
萧潇:“来什么?怎么突然这么奇怪?”
泠墨羽:“来试试,我有没有人到中年。”
……
季渝依旧那么悄无声息的躺着,沈嘉和自己躺在了他的身边,手放在他的心口,头搭在他的肩膀上。
“季渝哥哥,你快点儿醒好不好?我已经想通了好多东西,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你快点儿醒好不好,我们再试着要一个孩子。
那时候,她说她会回来的。她跟我说,娘亲,不要伤心。她明明还是那样小,按照常理来说,还没有成人形,可她咱们就那么乖巧呢?
季渝哥哥,你快点儿醒好不好,我给她想了个名字,叫季明珠。
我们手里的明珠,你一定觉得我起的名字不好听是不是,如果是的话,你就快点儿醒了。
季渝哥哥……”
可是季渝,此时真的醒不过来。
他太累了,精神也因此受损伤,虽然说程爷爷已经帮他痊愈,可他自己还需要时间来恢复。
沈嘉和自嘲的笑了笑,今天这个局面还不是她自己造成的吗?
总是那样瞻前顾后的,有什么用?最终害人害己。
可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季渝竟然在这时醒了过来。
季渝:“明珠这个名字不好听。”
沈嘉和:“为什么不好听?
嗯?你醒了!你竟然醒了!
夫君,呜——”
季渝抱着扑进自己怀里的沈嘉和,不断地安慰。
季渝:“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没事儿吗?再哭就不好看了,你呀,还是笑起来好看。”
季渝不常哄人,哄人的话也是这般直白,可沈嘉和偏偏就是破涕而笑了。
沈嘉和:“你刚刚说明珠不好听,为什么?”
季渝点了点沈嘉和的鼻尖,道:“因为,是猪啊。”
季渝摁着沈嘉和的鼻子,令她成了一个猪鼻子。
这倒是季渝少有的不正经了。
沈嘉和哈哈大笑,笑声传出了大帐,不知道有多少人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
二人笑过之后。
沈嘉和窝在季渝怀里,暗暗给他把脉,他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只是灵力亏损严重,慢慢也就恢复过来了。
沈嘉和突然想到,她似乎一直都没有见到阿斓。
沈嘉和:“阿斓呢?”
却没有人回答她,季渝刚醒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人,这也没有注意到阿斓去做了什么。
季渝:“或许是去哪儿玩了吧,毕竟是个小孩子心性。”
可沈嘉和觉得,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阿斓,不是一个贪玩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