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从魂池诞生以来,禺渊与人族的战争就已经开始了,我从未觉得厮杀是错的,也不知道和平是什么。
我的世界只有两个东西,阿古勒和战争,如果只能留下一样东西,那毫无疑问就是阿古勒。
老魔王死了,他战死在了沙场,被人族的领袖一剑穿心。我拼死将老魔王拖了回来,但已经救不了他了。他说,让阿古勒回来,他是禺渊的魔尊,他必须回来。
我很高兴,老魔王死了,但我却为此很高兴,因为这样阿古勒就不得不回来了。
我不为我这样的心理感到愧疚,因为我与阿古勒相依为命,这世上只要关于阿古勒的事情,就没有对错。
老魔王死后,阿古勒真的回来了,战士们都很高兴,阿古勒是我们的魔尊,他代表的就是胜利。
我们赢了,赢了好几场。阿古勒带着我们,把老魔王败下的土地全部夺了回来。我也很高兴,终于我们又能像以前那样了。
可我还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那个女人,竟然也跟来了。
禺渊与人族相隔千山万水,她竟然还是找来了。她问我,阿古勒在哪?
我心中的恶魔作祟,我骗了她,我说阿古勒要成亲了,你别再来找他了。
那女人信了,她割下了自己的袍子,让我带回给阿古勒,说自己从今以后与他一刀两断。
那女人真蠢,明明看着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却被我一句话就骗了。
但我很高兴,我带着袍子回去交给了阿古勒,这是我第一次对阿古勒撒谎,也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谎,虽然当时的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和阿古勒说,那女人要回去成亲了,她要与你割袍断义。
我从未见过阿古勒有这样的眼神,好像世间所有的希望都就此戛然而止了,他抓住我的肩膀,和我说:“阿让,对不起,对不起。”
阿古勒走了,带着那女人的断袍走了。我在后面扯着阿古勒,求他不要走。我甚至威胁他如果走,我就会掰断自己的犄角。犄角是禺渊人的命,如若断裂,就如同人类失去双臂。
阿古勒不会忍心让我这样的,我们是相依为命的。
但阿古勒还是走了,我看着手里掰断的犄角,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阿古勒,你是禺渊的魔尊,你是禺渊最尊贵的人。多少人堆叠自己狂妄的一生都及不上你一丝的光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了这个女人卑躬屈膝!
我不甘心,我一路追着他,直到看到他们俩相遇,相拥,相互承诺永不分离。看着他们俩抛弃了自己的国家与曾经的尊贵,在一个小山坡上盖了一座茅草屋。
这茅草屋盖得十分破烂,但却被很精细地打理着。他们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晨钟暮鼓,相拥相伴。我一直看着他们,直到有一天我彻底死了心。
我的阿古勒已经死了,我心中禺渊的英雄,在遇到那个女人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阿古勒,我回到了禺渊,从此我的生命里就失去了阳光。
没有了阿古勒,禺渊的战斗变得越来越吃力,但幸好的是,人族的步伐也慢了下来。我们丢了魔尊,他们丢了王后。我有时候觉得,也许这就是天意,上天总是公允的,从不偏袒任何一方。
我想,这个结局也挺好的,至少阿古勒过得很快乐。
而就在我终于看开一切后,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让我彻底奔溃的消息……阿古勒死了。
死在了京都,人类的地盘,而杀他的凶手,就是那个他所深爱的女人。
我彻底知道了愤怒是什么滋味,我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冲到那个女人面前,生生把她活剐了!
可我做不到,因为那个女人回到了战地,她回到了她的夫君身旁,成为了人类的王后。她率领着人类的军队,把我们逼到了大陆的最角落。
禺渊败了,败得十分彻底。我们被迫签订了屈辱的条约,任由他们在魂池上设下了结界。
自此之后,人族人丁繁荣,而禺渊却开始了长达数百年的黑暗历程。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日日活在黑暗中,我恨那个女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这个卑劣的女人,他欺骗利用阿古勒,把他骗到京都,绝情地杀了他。做完这一切,自己反倒坐回了王座之上,继续心安理得地当她的一国之后。
她不配活着,她不配!
我好恨,恨她,更恨我自己。
汤汤头痛地厉害,随着书里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汤汤所受到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身体里姑姑给的丹药开始发出清脆的声音,好似因为承受不了这本书强大的精神压力,开始破碎了。
突然汤汤俯身而下,一口鲜血喷溅了出来,而就在此时,体内发出了一声脆响,丹药彻底破碎了。
随着丹药的彻底破碎,墨字中的力量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而来,汤汤整个人因此趴倒在地,而身体以眼见的速度迅速发红,血管喷张,几欲爆裂。
汤汤立即调动体内的灵力来抵抗这强大的压力,而体内的湖泊面对这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如同螳臂挡车,根本不值一提,瞬间就蒸发殆尽了。
汤汤从未遇到过这样诡异的力量,灵力在遇到它的那一刻,整个都开始消融,似乎是冰块遇见了烙铁一般。
她痛苦地发出吼叫声,身上脸上无不开始渗出血丝,而那本书还在不停地翻着,里面的恨满溢而出,似乎要将汤汤整个淹没。
“撑住!”
汤汤的耳边出现一个声音,是莫言安,他竟然已经破解了上一层的书中世界,来到了这里。
汤汤感到自己后脖颈的赤红色印记大作,一道结界从她的身后展开,将她护在了里面。
但这结界不过是挡住了一瞬间的压力,很快那结界也开始隐隐破碎了。
但这结界却给了汤汤一瞬间的呼吸空隙,她趁着这一点空隙,迅速进入了自己的体内,她知道她的身体里,还有一样东西能够救她。
汤汤的灵识化作一个小光点,飞向她体内的那片宽广的冰原,但她的目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这片冰原头顶的天空。
虽然时至今日,原本的满月已经在天空中消失不见,彻底亏成了新月。
但汤汤知道,那看似空无一物的天空,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力量。
汤汤化作的光点朝月亮飞去,飞得越近,汤汤越能够感受到那月亮的力量在呼应着自己。
而当汤汤飞到那月亮身边时,她才发现,这月亮的大陆之上,覆盖着一大片黑色的海洋。
原来月亮变成新月并不是因为阴晴圆缺,而是因为这黑色的海洋。
海洋越多,月亮被黑暗遮住的地方就越多,而如今海洋占领了整个月亮,因此月亮也彻底变成了漆黑的新月。
汤汤浮在这片黑色的海洋之上,抬头往上望去,发现那她十分熟悉的冰原大陆,因为相隔甚远变成了一颗新的月亮。
原来从没有什么大陆和月亮的区别,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基于汤汤站在了哪里。
两颗星晨,就这样悬浮在这片识海中,一黑一白,互相牵引,互相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