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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想清楚了

  可是活着也不容易啊,衣食住行它哪一样都得要钱啊!这世界上为啥非得有钱这种东西呢?

  命运对王德喜一点也不公平,他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饿啊!

  真的饿啊!每天早晨不是睡醒的,而是饿醒的!东西总不够吃,别的孩子10岁的时候正是最能淘气的时候,可王德喜自打10岁起每天就不带闲着的,打鸟、钓鱼、抓蚂蚱、整蚕蛹……只要是吃的他都想办法弄去。那时候村里的孩子都爱跟着他玩,可王德喜不想带他们玩啊,一点都不想。

  这些小孩凭什么可以无忧无虑的整天在村里疯跑,到点了就回去吃饭。有那不吃的还有父母追着喂的!

  他也无数次的幻想,幻想突然有一天他就和哪个孩子互换了,换到一家能让他吃饱饭的家庭,这样他也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儿了。比如说画画,又或者是看看书,王德喜爱看书,但是却又对那些古代的什么才子饿的受不了了,就灌一肚子凉水,然后继续读书,什么书中自有千钟粟的片汤故事简直嗤之以鼻!

  写故事的这孙子一定没尝过挨饿的滋味,饿你两天,还读书,那时候满脑子光剩下吃饭、你要吃饭了……

  《卖火柴的小女孩》里说的才是真的,真饿啊,看着人家吃碗面,好像你能想象出那面的味道来!放了油,还有青菜,竟然还有个荷包蛋,这碗面得多好吃啊……

  记忆中的80年代,就在饥饿的主旋律中度过;一转眼来到了90年代。王德喜有一次到场镇上去,碰巧遇到了个熟人,那人现在过的,嗬!花衬衣、牛仔裤、大金链子、腰里还别着个bb机,这是发了啊!

  看到王德喜,这人还挺热情,又请他吃饭,又请他洗脚,完了还拉他一起上录像厅去看录像!

  那时候香港电影开始流行了起来,各种的黑帮片、赌片、要不就是那个马赛克片,反正小镇上的录像厅里播的就是这些个东西,播其它的人家也不爱看。

  简而言之吧,从那以后王德喜的眼前就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王德喜的运气吧,也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还没等他真正入门呢,严打就开始了。

  以前他觉得很“成功”的那批人,进去的进去,走的走,跑的跑,他最早认识的带大金链子、别bb机的这位,给判了15年,世界末日那年才给放出来……

  这些人抓的抓、是逃的逃。场镇上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像王德喜这样的连小虾米都算不上的小角色。

  他们这帮小角色凑到了一起,渐渐吧还形成了一股势力。违法犯罪的的事情是不敢干了,可是游手好闲、骗吃骗喝,整点跟法律打擦边球的事情他们是越干越溜。

  简单的介绍下王德喜这个人,不难发现他其实就是个很复杂,也很惹人厌的家伙。

  就比如现在,王璐确认了是他,再往他身上一打量,这家伙衣服被藤蔓给勾破了,整的也挺狼狈,脚上少了一只鞋,脚脖子的地方还不知道被啥东西给划了道口子,看起来还真挺惨的。

  可是他惨,王璐他们就不惨嘛!昊天难道不惨么?廖书记难道不惨么??要不是为了找这个龟儿子,他们至于差点被山体滑坡都给埋了么!

  王德喜刚看见王璐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他怎么在这?难道??然后他就努力的站了起来,顺着王璐来的那条路上看过去,果然又看到了一群人的身影……他们、他们是来找他的?这怎么可能!

  王璐是扯着王德喜的领子给他扯回来的。一路上两个人还推推搡搡的,一直到近前了,王德喜才看清,果然是村里的这帮家伙。什么昊天、王思刚、以及等等……

  高翔?肥松??李火兵???

  在他们的中间,还有一个、还有一个略显瘦弱、此时让昊天正靠在她身上的,廖、廖书记?!

  是了,也只有廖书记会带着人来找他。其它人巴不得他早点滚出这个村,最好一辈子也别回来了才好,哪里会冒着大雨出来找他!

  刚才王德喜也被山体滑坡那一幕给吓坏了,他慌不择路的一路往公路上跑,连鞋都跑丢了,一路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现在看见廖书记他们看起来也都挺狼狈的,尤其是那个狗屁大主播,这会儿更是一副随时要嗝屁的模样,心里又不由得暗爽起来。

  可算是找到了这个家伙了!廖岑岑刚想站起来,就感觉昊天又变沉了一些,这家伙故意把身体的重量往她身上压……看把他给小气的!罢了罢了,谁让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廖岑岑决定小小的纵容他一下。

  于是她关心的问王德喜:“你这家伙!知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担心你啊?你母亲就随口说那么两句气话,你怎么还就当真了呢?!你看看,为了找你,我们来了多少人!”

  这女人还是这么圣母,可是偏偏却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王德喜又想起来某次他和母亲的那番对话了:“儿啊,廖书记是个好人,你不要再给她惹麻烦了。”

  王德喜嗤之以鼻:“好人?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人,她还不是假惺惺的对你嘘寒问暖的做做样子,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他妈听了却摇了摇头:“你记住喽,看一个人是真是假,就看他准不准备兑现他自己说的话,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缩。”

  这话挺新鲜啊?王德喜罕见的有了点耐心:“这话怎么说啊,妈?”

  “人活在这个世上,谁还不说几句瞎话啊……大多数人都很做到说到做到,所以日子长了,就成了逢人只说3分真话了;可有的人不一样,因为她总能兑现她说过的话,就比如说廖书记……儿你知道么,其实这样的人也挺难被人相信的。”

  这就怪了?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因为她就好像是面镜子,照出了咱们这些人的丑恶……”

  现在想想,还真是这样。

  就看看王德喜都对她干了什么吧。讹她,上村委会耍无赖,还有那次打架,他把廖岑岑推到了桌子上,差点给搞破了相……但凡她要是假一点,有那么一丁点的记仇,那身为第一书记的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在这个村里待不下去。

  可是她这样做了么?没有!非但没有,还带他妈去县里医院看病、输血、结对子帮扶,去年一年光给他就花了好几千块钱!这些钱不是村集体的,都是她从自己工资里挤出来的!

  现在也是这样,即便她也不喜欢“王德喜”这个名字,可是怕他出什么意外,却还是拉着这么一大帮子人出来找他了。除了亲妈,也就只有她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王德喜服了,真的服了。不就是土地流转么,他也不傻,连他姨夫那么精明的人这回都上杆子把土地给流转了,这说明什么啊?说明这件事大有可为啊!

  后来廖岑岑又一次次的找他,给他讲政策,摆数据;比如三道沟村土地流转以前每亩地年收入是多少钱,土地流转后收入达到了多少。流转了土地的村民不用整天在地里头忙活了,不但可以到镇上或县里去打工,但更多人的选择就在村里打工,在家门口就把这钱给挣了。跟在城里打工的一样,按月拿工资,多好啊!

  但他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去。凭什么啊?她有什么权利说不发贫困救济款就不发了啊??还有她不是爱管闲事么,那村里头王思刚那几个狗东西欺负他、打他骂他的时候,她怎么不管管啊?!

  郭老师不说过么,时间纠纷,皆因逞能。这话搁王德喜身上它也是对的啊,他要是不逞能,能有今天这个下场么。

  这回行了吧,就冲着廖岑岑肯冒着大雨带着村里7、8号人出来找他,他也不能在跟她对着干了。而且廖岑岑见他腿上受了伤,还让人给他包扎;他们出来的时候就带着急救箱的,只是那几个谁也不愿意给他包扎,最后还是王思刚上前,先拿雨衣挡在上边,接着拿矿泉水把他伤口给洗净了,又用酒精和双氧水冲洗,完了才上药包扎……整个过程王思刚拿雨衣罩着他,自己在外头淋雨。

  王德喜一看,行吧,这回台阶也有了,赶紧下吧。等到包扎完了,他终于对廖岑岑说:“廖书记,等回村里我就签字吧。”

  在场的全都楞了一下,然后廖岑岑才冲他开心的笑了:“你同意了?太好了!这下咱们村的土地流转工作终于完成了!”

  他们当晚是向110打电话求助,然后来了一辆警察和一辆中巴车把他们都给接到镇上去过的。

  指挥中心听说有村民因为山体塌方被困在了国道上,暂时没有办法返回村里后,也是特别重视。

  很快就来了2辆警车还有一辆中巴车,以及一辆救护车。

  随车的医护人员检查了他们之后发现没有人严重受伤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把大家都给接到镇上的宾馆里,安排他们都洗了个热水澡后,又再次给大家检查了一番,除了对王德喜脚上的伤口进行了缝合以后,剩下的还好都没什么大碍。

  卢书记听说了廖岑岑和昊天居然都在队伍里之后,大半夜的特意还来了一趟,问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更是对他们这种负责任的做法表示了高度的赞赏;另外还勉励了王德喜几句,叮嘱他土地流转之后就有好日子过了,鼓励他早日脱贫,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一通折腾,时间也快到夜里的2点半了。卢书记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发生了塌方这样的大事,虽然目前还没有人员伤亡,但他也要连夜组织人力对路段进行疏通,同时也要派人对其它的地方进行检查,好及时的疏散人群。

  外面的雨还在下,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幸好“鬼见愁”已经完成了施工,要不北河村又要变成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几天,等雨停了,太阳把地面彻底晒干了人们才敢出行。

  廖岑岑的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以为是王思刚他们,也没多想就过去打开了门;结果开门一看,门外站的竟然是王德喜。廖岑岑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让开了门说:“进来说吧。”

  王德喜进屋以后也很规矩,廖岑岑让他坐他也不坐,只是说:“廖书记我说两句话就走,那个我不打算回村里了……”然后这女人她就急了:“哎,你不是吧?母子哪有隔夜仇啊!”

  王德喜一脸的惭愧:“我哪敢啊,我是实在不好意思了。刚才我已经想清楚了,土地流转之后,我家也就在扶贫车间里有股份了,每年的分红下来就够我妈生活的了。至于我,我不想再拖累她,更不想再拖累这个家了,那个廖书记有件事我说出来你可别笑我啊。”

  他这是幡然悔悟了?廖岑岑只有高兴,又怎么会笑他,忙说:“你放心的说吧!”

  王德喜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就是我看北河庭院的生意挺好的,那的厨师每个月挣的工资也高,所以我就想着出去找个地方认真地学学厨。不瞒你说啊从小我就欢研究东西的各种吃法,也许这是我长这么大,唯一一件让我觉得有天赋的事情了吧。到时候,到时候要是我学出来了,廖书记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让我到北河庭院去当个厨师……”

  王德喜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竟然难为情了。

  廖岑岑突然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其实吧我早就想跟你说来着,你家的院子位子挺好,房后能看到果林,左侧就是一条小溪,门前不远处还有个堰塘,这些是都可以利用起来的。

  每年等山上果树开花的时候,青山如黛、嫩绿长溪可都被你家给占齐了!满山的花儿和潺潺的溪水相互辉映,是极好极好的赏花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