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仕双手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玉佩,圆形空心,地下系着一条红色的花翎,质地柔软,像是春日飘散的柳絮。
只是玉佩正面,环形左右两侧,刻有筑基二字。
近观之,字体乃隶书,古拙大气,将这平平无奇的玉佩,瞬间赋予了仙气。
程仕将这玉佩收好,拱手对执事道:“多谢执事赐玉!”
执事笑了笑,眼神里满是对后辈的赞许之情。
“程道友,你可知道,寒风谷历史上,可从未有过,从道童直接跳跃道筑基的人。你算是第一个。”
“承蒙严执事嘉奖!”
执事愣了一下,不知程仕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姓氏,但马上想起,方才他用了自己的私章,这才回过神来。
“真是个眼尖的人啊。”他心想。
“程道友,我已经将你评定我筑基前期的道人了,你可要遵守和石老的约定,加入我们寒风谷。我也算是为寒风谷,招揽了一个青年才俊,哈哈哈哈。”
“这是自然,能加入寒风谷,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执事拍了拍程仕的肩膀,然后拾起案台上的毛笔,在空中悬空挥笔了几下,一张写满字句的宣纸,就落了下来。
他将这纸递给程仕,轻声道:
“你是初来乍到,按照礼数,应该有人带你到宗主那去,然后申请加入宗门。不过,石老把人直接带我这就走了,眼下也不见踪影,怕是要我带你去见宗主。”
严执事双手背在身后,停顿了一些,继续说道:
“我是执中堂执事,轻易不好离开这里。何况,将你评定为筑基,虽然我自问心无愧,但多少也在谷里激起一些争端。我若是亲自带你去见宗主,便有瓜田李下之嫌。这信你拿着,我在里面已经写好了举荐之言,你把它呈给宗主,一切自然明了。”
程仕点点头,心想,毕竟是一堂之主,心思果然缜密。
只是,信上只是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小人,又圆圈和不规则的线条组成,歪歪扭扭,完全看不出是一封举荐信,倒像是童稚小二的信手乱画。
“这写得是啥?看不懂呀。”程仕微微皱眉,呆在原地。
执事自然是看出了他的困惑,笑道:“这是密书,你自然是看不明白的。不过你放心,宗主一看,便明了。”
密书?
程仕心中一阵嘀咕,不过就是一封举荐信罢了,何必搞得如此神秘兮兮的,若是自己突兀地将这信拿给寒风谷宗主,他也不看不懂,严执事岂不是在戏弄自己?
不过他转念一想,执事方才当着众弟子,惩戒了一个筑基道士,现在他人还躺在坑里,不知死活,执事如此动真格的,想来也不是一个轻浮之人。
既然执事都这么说了,索性带着这信去见寒风谷宗主,且看后续。
“那就多谢严执事了!只是,不知宗主身在何处?”
执事徐徐走向前,招呼程仕靠过来,然后抬起衣袖,指着远处一座高塔道:
“看见那座高塔了吗?那里便是寒风谷的至高点,宗主作为宗门的掌门,就在高塔的最高一层里。”
程仕顺着执事的手,望向远处那座高塔。
这高塔,通体呈现棕色,至少有好几十层高,每层连接处,都有浅浅一道灰色的线条。
程仕并不能判断这塔的高度,因为缥缈的云雾,遮盖了塔的上部分。
“额,敢问严执事,我该如何去到最高层?”
“如何去?自然是,走着去了。”
严执事微微一笑,没有多言,转身走入执中堂的大门。
程仕回头看着他的背景,渐渐远去,而大门也吱吖一声合上。
整条大街上,寂静无声,偶尔几只飞鸟,擦着围墙上茂密生长的大树掠过,打落几点绿叶,缓缓飘落。
程仕低头看着脚下,青色的石板路,严丝合缝,构造齐整,又抬头望向周遭鳞次栉比的建筑。
它们静静地伫立在那儿,悄无声息。
他又一种不真实感,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化身翠鸟的练气小道士,花白胡须的石老,神态威严的严执事,目中无人的黑袍道人,神态各异的寒风谷众弟子,好像都是志怪小说的人物,如此的不真实,想起来何等玄幻。
下一步,他就要加入寒风谷,成为这儿的弟子,与上述这些人成为道友了?
程仕挠了挠脑袋,有点儿懵。
他在执中堂门口,来回踱着步,转圈圈。
门口的两尊石狮子,漏出獠牙,瞪着大眼,注视前方。
程仕也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前去,也学着石老和严执事的动作,轻拍狮子头。
狮子头微凉,粗粒的表面,让程仕不敢重拍。
可是,无论他拍了多少下,狮子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蹦跶着跳下来。
“看来,这狮子不理我呀。”
他不禁自嘲。
一阵低沉的声音声,从坑里传来。
程仕一怔,走进一看,原来被严执事打进地里的筑基道士,并没有死,这会儿回过神来,已经坐了起来,靠着坑壁,痛苦地呻吟。
这下打得颇狠,砸出的大坑一丈来宽,足足有四五尺深,足以埋葬一个成年人。
程仕暗自为这个叫做庄鸣的道人,捏了一把汗。
他心想:“看来此人的确触动了严执事的底线,才被痛下此手。我虽然被执事也评定为筑基者,但倘若遭到他这般重击,能否和坑里这道士一样,苟下性命,怕是不得而知。”
待在坑里的庄鸣,身体虚弱,他显然也瞅见了蹲在坑边的程仕。
他虽然感到尴尬和羞耻,不愿意将自己现在的惨像,呈现在他质疑走后门才筑基的程仕眼中。
只是碍于刚刚遭受了执事重击,他一时半会根本缓不过来。
不要说离开,就是想要站起来,爬出这大坑,也是颇为困难。
程仕蹲在坑边,看着这个将头转向一侧,不愿意看着自己的道人,寻思道:
“方才此人叫得最凶,也是唯一敢公然质疑执事的人,估计平时也是个刺头。我就要加入寒风谷了,只要是这谷里的弟子,皆是道友。倘若此人之后,变本加厉地暗中对付我,我虽不惧怕他,但也不想再因为他,在谷里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且帮他一把,缓和缓和关系,如此而来,百利而无一害。”
程仕把身子又压低了一些,双膝接触到地面,向坑中的庄鸣伸手,欲拉他一把。
“庄道友,受苦了!你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