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天空之中,阴云变换,积雨云来了又去,倏而又拨云见日,阳光普照。
竹林之间,虽然茂密如伞盖,也间隙有光束落下,反射在堆积成厚厚一叠竹叶的地面上。
生机盎然。
一股子泥土被卷开之后的芬芳气息,吸入到程仕的鼻中。
他耸了耸鼻子,眉毛微微一挑,睁开眼睛。
身后靠着的大石,被阳光照得也温暖起来,贴着他的后面。
程仕放松下来,靠着这暖洋洋的石头。
一阵微风走过,竹叶沙沙地落下来,像是一片片鸟儿的羽毛,又像是漫天的大雪,在他的头顶纷纷飘落。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惬意。
来到寒风谷之后,一切发生的事物,都如车车水马龙一般,滚滚而来,给不到他些许思考的时机。
而第一次离开寒风谷,来到这寂静无人的竹林,却难得闲下来,清修一番。
程仕回忆起之前,脑海中出现的火炉。
这火炉是首次出现,和之前在脑海中的金鼎,又颇为不同。
首先,黄龙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意境中不过是茫茫一片,程仕是独自一人。
这火炉并没有金鼎那般不受控制,反而全在程仕意念的掌控范围之内。
他只不过是动了将火燃大的念头,柴火便源源不断的涌来,好似这些东西早已准备齐全,就等着他一声令下。
而更令程仕惊讶的是,就在意念中的瞬间,他的御水术居然长进极快,能从远方吸引来一条溪水,环绕金鼎。
水火虽然不相容,但是程仕却能将两者交融,炉火也并没有在一瞬间迸发出火焰,反倒是烧得愈发的平稳了。
金木水火以刚柔相济,然后克得其和,程仕的修为,不知不觉之中,有增长了几分。
他站起身来,抖抖道袍上凌乱的竹叶,成了一个懒腰。
“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啊。”
他甚至有一个念头,想要脱离寒风谷,在这竹林间建一所茅屋,好生休养一番,汲取更多的灵气,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境遇发生。
只是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一丝杀机,掺杂在飘落的竹叶中,被程仕嗅到。
“谁!”
没有人回应他的质问,竹林依旧是万籁俱静,唯有沙沙的竹叶飘落。
只是在嗅到这丝杀机之后,程仕看着眼前的竹叶,警觉起来。
他可以确定,竹林之中,除开自己,还有别人。
忽然间。
风停了下来。
程仕的道袍,不再随着风摆动。
而竹子却依旧在左右摇晃。
千百根竹子,整齐划一的摇摆着,像是千百个纸人一般。
纸人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只有一节节竹子,咔咔作响。
程仕在四周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不好,其中必有蹊跷!”
他从后背取下定梁剑,小心翼翼地踱步,不放过四周丝毫的动静。
整齐划一摇摆的竹林,令他感到诡异。
思忖片刻之后,他觉得速速离去,走为上策。
这竹林犹如迷宫一般,程仕前一步明明踏上了林间一条有着脚步痕迹的小路,下一步,就被几根排成一排的粗壮竹子所阻挡,没了去路。
几番蜿蜒曲折之后,本想走出此地的程仕,却又回到了原地。
程仕眼就看出之前靠着的那块大石。
他用手摸摸那块之前暖洋洋的石头,此刻却已冷如寒冰。
“地面走不出去,天上走便是!”
他纵身一跃,很快就搞过几丈高的竹子,眼看就要窜出这竹林。
可没等他的头探出去,周围几棵竹子,却如报团取暖一般,突然各自依偎夹紧,组成一个牢笼,将程仕困在里面。
程仕落在地上之后,这几棵竹子,又分别散开了。
显然,这边竹林,不想让程仕出去。
或者说,竹林中的某人,不想让他出去。
“既然不让我出去,还请阁下速速现身!”
程仕朗声高喊一句,依旧无人应答。
不过,这也到让程仕安心起来。
他此刻确信,庄鸣虽然赌钱输了不少,但脑子还是清醒的,没有胡言乱语。
这片竹林,的确是有高人存在。
而这竹林的竹子,也确实存在这灵气。
这样一来,程仕的目的倒也明确了,便是让竹林中的高人现身,然后向他讨要一些竹子。
竹子并不在多,只能能造出符咒大会所需要的百余张符咒便可。
程仕心想:“既然高人不主动现身,和我在这玩躲迷藏的游戏,我便只能反其道而行之,逼迫他出来。”
他摸了摸定梁剑,突然对着四周一挥舞,一股剑气泼出,咔咔折断竹子一片。
这倒也在程仕的预料范围之内,毕竟,这竹子虽然用灵性,但终究是不能抵挡定梁剑的威力。
只是,程仕挥剑的时候,便觉得这竹子,似乎有些奇怪。
仔细一观察,竹子腹腔内,不是空虚,而是实心的。
“额,这就有点奇怪了!”
程仕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见过实心的竹子。
被切开的横截面,整整齐齐,开口锋利,确实被剑所劈开之后留下的痕迹。
程仕索性又对着半截竹子砍下一剑。
不出所料,依旧是实心。
实心竹子沉甸甸的,里面好似被灌了泥土一般,以至于很难被程仕摇晃动。
忽然。
断竹却如雨后春笋一般,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拨开泥土,滋啦滋啦的生长起来。
不过几个吞吐呼吸之间,有长到了三丈来高。
恢复到之前的高度。
竹林依旧是摇摆着。
并没有一丝风。
一股子寒意,沿着程仕的脊梁骨,缓缓上升。
有诈!
他端起剑,在竹林间如飞鸟般飞窜,遇见竹子,一顿左劈右砍,砍去上百根竹子。
被砍断的竹子,犹如被砍断的人头,咕噜噜落在地上。
又如蚯蚓一般,钻进土里!
程仕虽然在林间飞窜,但也注意到这一点。
“看来,这些竹子有灵性,而灵性不低,已经不是普通的山野竹子。怕是已经成了精!”
待他落下来,踩在松软腐败的竹叶地面上时,那些被砍掉的竹子,早已重新生长。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那些竹子脚下的泥土,残存着竹节翻动过的新鲜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