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喊我少爷了,刘叔”,程仕一阵苦笑,摇摇头,“我们程家落得这般境地,在洛城消失匿迹。你我早就不是主仆关系,我也不是少爷了。”
他乡遇见古人,程仕心中一阵苦涩,又想起在程府上往日的点点滴滴。他对刘叔说:“我和那位姑娘途径此地,就在你这里点些饭菜吃,填饱肚子就好。”
顺着程仕手指的方向,刘叔看了站在外面等候的翁兰。翁兰也一直注视这酒楼里面的情况,和刘叔目光相对,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刘叔连点头哈腰回笑,然后对程仕说:“不错,是个好看的姑娘啊。只可惜,老爷和太夫人看不见了。”
他突然画风一转,轻声询问程仕:“少爷,护送二位嫂夫人去了荆北之后,我曾经回过洛城,听说尹家庄遭了大难,尹毅死了,庄上数百人死伤,剩下的庄人皆离开庄上,自谋生路去了。少爷,您可知晓此事?”
程仕看着刘叔复杂的眼神,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刘叔怀疑是这事是程仕做的,但又有些不确定,单凭程仕一人,又如何能灭得了戒备森严、兵强马壮的尹家庄?
程仕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可有此事?不过,这也不稀奇。尹家庄作恶多端,就是上天不收他,自由江湖人士治他,一切都是因果报应罢了。”
“翁兰,快进来吧,这菜单上有几道菜掌柜介绍得说不错,值得一试,我们吃饱了肚子再逛逛。”程仕故意提高音量,招呼翁兰进来,找桌子坐下。
刘叔在程家做了十几年下人,最会察言观色,听了程仕的回答,又见二人身着道袍,心中便有了几分底,索性也不追问,给二人倒了茶水,便安排菜肴去了。
吃饭的时候,虽然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刘叔安排下人去接待,自己则坐在程仕一桌,和他对饮。
程仕不愿提及过去的伤心事,刘叔也就顺水推舟,询问他将来的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部吧,好在刘叔你打理得当,我也继承了不少银两,只要这辈子不日日花天酒地,也就不愁吃穿了。”程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平淡的语气中透露出无奈、
“那都是老爷打理生意得当,我能有什么功劳!我还得感谢少爷,我这把年纪,若不是承蒙少爷慷慨,只能回乡种田了。”刘叔发白的眉毛垂下来,显得比以前更老了。
“不过少爷,我是过来人,你且听我一句。虽然你不用为生计发愁,后半辈子无忧,但若是不找点正经事情做,就会无所事事,然后变得消沉。少爷刚过弱冠之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若是懂些道法上的事情,还可以为为老百姓解忧,也算是为自己积福,为老爷太夫人还有你两个哥哥积福啊。”
刘叔意味深长地看着程仕,要说的话,都留在这眼神里了。
程仕和刘叔以前朝夕相处,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索性把筷子一放,让他说个明白。
原来,刘叔来到南阳县不久后,这里就发生了一件怪事。
说是怪事,其实也是当地官府巡捕头疼的大事。
偶尔半夜,住在北门靠城墙的居民总是被吵得难以入眠,只听见咚咚咚地声响从城墙外传来,震得脚底发麻。
南阳当地巡捕在城墙上点着火把守了好几夜,终于发现,原来是一头犀牛,用粗壮坚硬的犀牛角,撞击城墙根。
可别小看这犀牛,巡捕只是拿着火把往下这么一晃,这些个敦实肥胖的身影就吓了他一跳,身体都是一丈多长,一人高,再加这犀牛角,体重至少也有五六千斤。
南阳县城本就是个不设防的城市,城墙还用的上个朝代垒起来的土墙,几十年没有系统地修缮过,不少地方都存有裂痕,尤其是遇到雨天,这土墙越发潮湿,可经不起犀牛几下撞击。
只好犀牛晚上撞,官府白天修,有时候一连修复几天,也难以修补撞坏的破洞。虽说没给城内之人带来实质性伤害,但是住在城墙角的几户人家,还是人心惶惶,终日睡不着觉。
更怪异的是,这犀牛有增多的趋势,一开始仅一只,而后两三只,渐渐越来越多,发展到十来只,几乎成群结队。
“难怪我们进城的时候,看见有几个工匠在地上垒土,城墙上也有被刚硬物体冲击的凹印。”
听到这里,一直埋头吃饭没有做声的翁兰,抬头问刘叔:“你说这犀牛攻城,时间可有何规律可寻?”
“这还真不好说,有时是前半夜,有时是后半夜,有时间隔八九天一次,有时连续两天都来,别说是我,就是那些官府的巡夜人,也摸不清楚。不过我发现,只要是犀牛攻完城,第二天
我店里的生意就格外的好,来客都说肚子饿,吃什么都香。”
程仕百无聊懒地坐在城墙角上,翁兰则坐在地上打坐。她在二人周围布下隐形阵法,守卫的士兵并不能看见城墙上的他们。
自从听了刘叔的一番话,程仕不好推脱,也就答应下来,帮南阳县的百姓解决犀牛攻城的隐患。
也不知道犀牛何时来,这几天,一到夜里,程仕就拉着翁兰来到城墙上蹲点,想要亲眼看看犀牛的模样。
“守株待兔,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这刘叔也是有意思,感情犀牛还给他的小店带来生意了?”程仕嘴里叼着一根竹签,歪头和翁兰搭话。
“这事可是你接下来的,还非要拉着我,不过是几头犀牛,你杀了他们便是,有什么可怕的。”翁兰闭目养神。
“反正裁缝还没做好衣服,陪我一起呗,等衣服做好了我们再离开这里。”
程仕的心里还惦记着丝绸店的几身衣服,这几日天气是原来越暖和了,身上厚重的道袍有些穿不住了,一动就是一身汗。
他索性把道袍脱下,单手反扣在肩膀上。
黑夜低沉,几乎要垂压下来。
远处,有一阵尘埃涌动,滚滚袭来。
“犀牛来了!犀牛来了!”距离程仕不远的几个士兵,趴在城墙垛上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