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西行,在戈壁滩上足足走了三个月之久。
说来也奇怪,那场雨一直没有落下。
这三个月的每一天,都是晴天。
晴朗的天气,自然是很适合赶路的。
虽然没有雨水,但是李阿五凭借精准的记忆,完美地停靠在沿途每一个水域,完成补给,而且没有偏离去西域的线路。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
就在他们以为快要到达西域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却扰乱了二人的计划。
那天,程仕和李阿五从帐篷里早早就起了床,想趁着天早多走一会儿路。
不料远远的,就看见一阵乌泱泱的黄沙在飞腾,仿佛漫天的海浪席卷过来。
天空变得阴沉,黑压压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在程仕的胸腔内翻腾。
“是沙尘暴!”李阿五惊声道。
对于沙尘暴,程仕只是听说,却从未经历过。
他看着由远及近的沙尘暴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能躲开他吗。”
李亚武摇摇头,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你或许可以,你若是能飞到云上去的话,便可躲开这沙尘暴,要么你就在地上挖个洞,住在洞穴里也行。”
他的意思,显然是放弃躲避沙暴了。
但是程仕却不以为然。
“我们现在就策马,朝着沙暴袭来的相反的方向跑,你要跟上我!”
话音刚落,程仕抽了马匹一鞭子,腿一夹,驾驭马匹高速奔袭。
李阿五见状,一边摇头,一边紧跟程仕。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徒劳。
在这戈壁里,沙尘暴一旦出现,就没有人能逃过这一劫。
没有一匹马,能跑得过飘扬在空中的沙子。
这是大自然千万年来的自然现象。
程仕一直在前面跑,李阿五就在后面追。
二人后面,是更加数百丈高的沙墙,就要倾倒在他们头上。
程仕的马匹跑不动了,呼哧呼哧的,放慢了步伐。
任凭他如何抽鞭子,也无法加速。
同样的状况,自然也发生在李阿五的马匹上。
虽然他们全力冲刺了好几里路,身后的沙墙,却离他们更近了。
以程仕见微知着的本事,他甚至能看清楚空中砂砾的形状。
那是一种奇异的五边形,有点儿想雪花的结晶。
其实,他本可以用疾走术,远离沙暴,但是他的法力有限,只能自己脱身,并不能带着李阿五。
真是晦气,眼看就要到达西域,却遇上这等恶劣的天气。
“程道长,不要跑了,马儿跑不动了,再说,我们跑不赢沙暴的!”
李阿五指着身后就要曼延过来的沙暴:“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我们姑且坐下躲在马的身后,或许能抵挡一些沙子侵袭。”
显然,在这戈壁中,李阿五比程仕更加有旅行经验,都能更加沉着的应对突发天气情况。
“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们下马,坐在马匹身边。
黄沙马上袭来,将二人席卷其中。
这无边无垠的戈壁滩,没有房子,也没有洞穴,一棵树也没有,二人只能孤零零的坐在地上,依靠着马匹,想要抵御沙尘暴的侵袭。
程仕将包袱解开,用这棉布罩住头。
即使是这样,他依然能依然能感觉到沙子透过布打在脸上的感觉。
有些酥麻,也有些干燥。
他只能朦胧着朦胧看见,一边的李阿五蜷缩在一团。他的身上已经积攒了不少黄沙,好像再过一会儿,他就要被这黄沙掩埋一样。
“阿五!到我怀里来,我护着你!”
这声呼唤,消失在沙尘暴的呼啸里。
他和李阿五相聚不过一丈,李阿五却没有听见他的呼喊。
程仕也管不了那么多,摸索着站起来,一把就把李亚武搂在怀里,用蓝布罩住二人的头。
他们此刻就像是相依为命的哥俩兄弟。
程仕原以为,沙尘暴是没有气味的。但是当他处于沙尘暴之中时,才发现沙尘暴居然有些恶臭。
那是一种尸体腐烂的气息,夹杂在沙子里,不断拍打着程仕和李阿五的面庞。
沙子也钻进他们的耳朵和鼻孔里,将这恶臭的气息塞进他们的头里。
如果这些黄沙来自地面的话,谁又知道地下埋藏着多少动物和人的尸体。这黄沙的恶臭可能是出自于此。
李亚武虽然之前跟着商队走了两次西域之路,但他还是第一次在路上遇见真正的沙尘暴。
他紧闭着眼睛蜷缩在程仕的怀中。
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就是,耳边沙子呼啸而过的声响。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就要被这黄沙掩埋,死在这戈壁滩中。
但当他趴在程仕胸口时,那起伏均匀的心跳声,又带给他一种求生的信念。
他的身体有些颤抖,忍不住开始哽咽。
发觉李阿五在自己怀中哭泣,程仕下意识的抱紧了这个瘦弱的少年。
呼啸的沙暴,让两匹马收惊,长啸一声奔袭而去,消失在漫漫的黄沙中不见踪影。
而沙暴中的二人并未察觉马匹远走,依旧是低着头,除开风沙的呼啸,他们听不见身边任何声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沙渐渐小起来,直到停止。
二人已经成了一高一低两个沙沙丘,球难以辨别外表。
高的沙丘头顶还是松动,程仕站了起来。
哗哗的沙尘抖落一一阵,露出身上穿的道袍。他的头顶一片黑一片黄,眉毛,鼻孔,耳朵里都沾惹上了砂砾。
他拨开小的沙丘,李阿五的脸展露出来。
李阿五还是紧闭着双眼,手臂抱在膝盖上,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阿五,快起来,沙暴走了。”
李阿五并没有反应,他的嘴唇发白,即使还存留着不少的黄沙,却依然能清晰地看到惨白的嘴唇。
程仕将他脸上的黄沙抹干净,然后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才把李阿五从密闭恐惧中打醒,拉回现实。
“阿五,你还好吧?”程仕关切地询问
李阿五的眼皮在跳动,他微微睁开眼,看见程仕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是他自父亲死后,三个月来第一次哭泣。
对于死亡的深深恐惧,刚才差点将他彻底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