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仕被尚尘摆了这么一道,顿时脸色一沉。
他本想着,虽然对符院人生地不熟,但他也是巩文钦点的符院副手。
而且,来符院当差,也是宗主亲口允诺的。
于情于理,尚尘都必须卖他这个面子,放掉许慎。
许慎虽然以下犯上,但是毕竟是尚尘出手在先,而且这位弟子们口中的大师兄,已经将许慎的后背打得鲜血直流,这边是惩罚,已经足够了。
符院现在正缺人,废掉一个弟子,也就少了一个干事的人。
何况,程仕初来乍到,就要看见未来手下的弟子,被尚尘打掉元神,他很清楚,这是此人在给他脸色看。
这样的人,就是留下,也不会好生干事,反倒会暗中使坏。
焉儿坏那种。
心高气傲的程仕,眼里哪里容得下这粒沙子。
这沙子若不吹走,往后就会成为刺头,深深地扎在他的皮肉里,到时候,想要拔走,可就绝非易事。
必须要将其势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而新官上任,也要树威。
没有什么事情,比见血,更能树威了。
这招,不仅简单,而却更能震慑人心。
程仕哗啦一声抽出定梁剑,正色道:
“大胆尚尘,竟然公然用法术击开我,按照你的说法,这算不算以下犯上!”
定梁剑的速度极快,尚尘回头的时候,眼皮子还没来得及眨,一道寒风就呼啸而过。
他感到耳边有一阵凉意,除此之外,别无他感。
但是尚尘从在场几个筑基同僚的眼神中,又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那是一种绝望的恐怖。
一个吞吐呼吸之后,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耳根蔓延到上半身。
他低头看去,一只手臂躺在地上,深红色的鲜血,像是火山爆发之后的岩浆,沿着地面缓慢流动开来。
“这是……我的手!”
终于,疼痛感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尚尘的右肩膀一下,全部被斩断,白森森的骨头裸露出来,血肉在四周稀拉拉的包裹着。
“程仕,你竟然斩断了我的手臂!”
他只感到头上一阵眩晕,金光阵阵飘过,眼神也模糊起来。
在场众人,一声不吭,都被程仕这突兀的一剑,震惊到。
他们没有想到,这位刚刚新来的副院长,竟然拿大师兄开刀。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此人手中剑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以至于所有人,包括尚尘,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些弟子们战战栗栗,大气也不敢出。
除开一个人,许慎。
许慎的脸上,溅满了尚尘胳膊上的血。
他睁大着眼睛,任凭鲜血流淌过他的眼珠,也没有眨巴眼。
他竟然裂开嘴,笑了。
然后溅起地上的手臂,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横截面,缓缓举到尚尘的眼前。
“大师兄,还给你!”
许慎把胳膊稳稳地挂在尚尘的脖子上,然后忽地一窜,跑了。
众人呆若木鸡,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倒是一个道童,颤颤巍巍说话了:“大师兄可是符院里资历最老的人,这下见血了,我们可怎么和巩长老交代?”
又一人说:“我们初来乍到,炼符的功法都要大师兄指点,这下子,怕是难以开工了……”
程仕笑了笑,将定梁剑收回剑鞘,对一旁几个筑基弟子道:
“你们将尚尘压到巩文长老哪里,我自有分说。”
尚尘仿佛被冰冻凝固一般,之前还能说话,现在眼皮也不眨一下。
他剩下的左手,还半悬在空中,指着程仕。
此人早已失去动弹的能力,因为程仕这一剑斩下的同时,黄龙也随之呼啸而出,如同白条藤蔓长蛇,死死缠住尚尘的身体。
从脖子到脚踝,尚尘身体所有关节,都被黄龙锁死。
几个筑基道士,发现尚尘动弹不得,僵尸一般,只得像抬起巩文一样,抬手抬脚,往屋子外面走去。
只是,抬巩文需要四人,而抬尚尘只要三人,因为他的四肢只剩下三肢。
一路上,几个筑基道人面色凝重,而练气道徒和道童,哭丧着脸。
仿佛他们抬的不是人,而是一具棺材,在出殡。
来到巩文休息的后院客房里,程仕轻轻敲门。
“巩长老,醒来了吗?”
无人应答。
程仕又扣门三下,推门而入,随即一阵苦笑。
屋内,只有一床一桌而已,不见巩文的踪影。
但巩文又确实来过,地面上还残存着滴下来的仙酒,整个房间里,酒味扑鼻。
身后的其他弟子,凑过来后,也是一阵惊讶。
“巩长老去哪里了?”
“方才我们几个将其抬进来,他还呼呼大睡,怎么一会儿就醒了!”
“我离符院门口不远,没看见有人出入呀!”
程仕暗自心想,巩文来无影,去无踪,想要离开符院,还需要走正门?
不过,巩文不再也好,程仕自然可以借机,整顿一下符院。
他顿了顿,口气低沉缺不失力量感地说道:
“诸位之前,已经听到了,依照巩文长老所言,他不在符院的时候,符院大小事物,全权由我执掌!”
“你,去寒风谷里弄下药草来,给尚尘疗伤。你们两个,将尚尘抬进屋里,好生看守,一旬之内,不允许他离开符院。剩下的人,各司其职,该干嘛干嘛去!”
为了加强威慑力,程仕故意右手紧握这定梁剑的剑柄,一副随时都要抽剑的状态。
有尚尘这个前车之鉴,符院弟子们不敢怠慢,连连允诺,各忙各的去了。
此时已是傍晚,日头斜照进院子里,尘埃在光束里游走着,符院里的石头墙壁上,也披上一层落日的金辉。
这是一件捡漏的院子,捡漏到,除开垒土和符咒缸,一棵树也没有。
不像个院子,倒像是个小作坊。
这边是寒风谷的符院,程仕一阵苦笑。
他有些疲惫,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除了打,就是斗,或者走路,没有片刻的休憩时间。
程仕走回厅堂里,坐在硬邦邦的红木椅子上,只觉得这椅子像是垫着鹅绒一般柔软,身子随即塌下去,闭上眼睛片刻,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