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子里寂静无人,并没有声音回应程仕的质问。
微风拂过,一种咸湿的温热感,扑鼻而来。
仿佛一股子血腥味,混合海水的气息,裹住程仕的身子。
这热度让程仕有些烦躁不安。
妖物迟迟不现身,且在暗处;他被囚禁在原地,且在明处。
就这么和对方耗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程仕决定主动出击,逼迫妖物现身。
他翻开翁兰留给自己的书籍,翻到《照妖镜》这一章,仔细研读。虽然这现学现卖的做法,也不知道有几成把握,但他还是要决心一试,不能坐以待毙。
翁兰在留下的书信上说,程仕天赋异禀。这并不是于好友告别时说的客套话,而是和他朝夕相处数月,细细观察后下的定论。
比如这混元阵,程仕不过是练习了几次,就能掌握阵法,即使是深处险境,也能用符咒唤出阵法,混元护体。
看书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他就基本领悟了《照妖镜》精髓。
他抽出一张符咒,这张符纸面积较大,是一般符咒的两倍,对折塞在信封里。
符咒背面,翁兰写有两行娟秀的行草:明镜高悬之刻,妖物现身之时。
程仕摩擦指尖,符咒燃烧,却是从四周烧向中间;眼看就要烧到手背之时,他将其往空中轻轻一掷。
淡黄色的符咒,如同一片燃烧的轻盈羽毛,并没有飘落的迹象,而是顺着一定的轨迹,在空中盘旋着。
奇怪的是,虽然脱离程仕手中之时,符咒已燃烧了大半,但是一旦飞入空中,即便持续燃烧,符咒依旧保持着脱手的状态,没有在燃烧中化为灰烬。
此刻的符咒,已经完全脱离程仕的控制,自动在空中游走。
他细细观察一阵,发现符咒正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形。
此圆直径约三尺,距离地面六尺左右,下沿与程仕的头顶平齐。
沿着符咒走过的轨迹,残留有淡淡的烟火之气,应该是刻意留下的痕迹。
符咒在圆的外围游走数圈之后,又缓缓飘回程仕的手中,火光熄灭。
程仕屏气凝神,紧张地注视着。
这圆圈的中心,逐渐又透明变得半透明,接着幻化成实心的镜子。程仕踮起脚尖,却无法在看见镜中他的模样。
他长舒一口气,照妖镜的画建,顺利迈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照妖镜的画建重点。
符咒在他的指尖再次燃烧起来,轻轻漂浮向空中。
只是这次,它没有自动游走,而是随着程仕手腕的转动,在圆形镜面上移动。
按照书上的说法,布镜之人,需要主动控住符咒在镜子上画出阴阳之图,侦测阴阳两界的气息。
程仕首先画下是八卦的阳面,即卦图的右侧。
卦图阳面画好之后,符咒没有接着画阴面,而是在空中停顿。
“阳面图饱满且完整,符咒画得很顺畅,而只有我这一个活人,证明自身阳气未受侵袭,毫发无伤。”
他根据书上的指引,自我分析道。
话音刚落,这八卦阳面就从垂直翻转为平面,悄无声息地从他头上落下,将其围在中间。
根据书中记载,在画阴面之前,照妖镜会用阳面罩住正主,只要不出这阳面,阳气就能维持不变。
不过程仕对着这个功法并不在意,他已经熟练掌握了混元阵的布置,并不需要再加一个保护圈来桎梏自己。
保护阵过多,便成了画地为牢,影响机动。
不过,阳面图的现身,对程仕而言是个利好的消息,说明距离完成照妖镜的布置,又近了一步。
他将的右手收回,左手手腕一抖,开始画阴面。
但是,符咒似乎画得颤颤巍巍,歪歪扭扭,很难画出一个完整的圆形,火光也是时明时灭,如一只烛火摆在海边悬崖,随时要被海风扑灭。
程仕的左手也情不自禁的颤抖,难以掌握符咒的踪迹。
然后火就灭了,符咒如一片失去控制的羽毛,随着惯性落地,烧成了灰烬。
他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莫急莫急,我用左手画画,自然比不了右手。且再来一遍。”
现学现卖,自然是不会一帆风顺,程仕倒也没多想,重新开始画阴面图。
信封里只剩下最后一张照妖镜的符咒,这次一定要成功,机不可失。
他再次摩擦点燃符咒,却嗅到一丝不详的气息。
宅子里的温度似乎降了下来,院外也不见了海水沸腾的咕噜声响。
院子愈发幽寂,像是深山老林中的一座鬼宅。
但现在处境,容不得他多想,
哗啦一声,程仕挥卷道袍,四周扬起一阵尘埃。
“起呀,起——”
长长拖拽一声,第二张符咒从飞到镜子前,顺着之前的轨迹,画阴面八卦。
只是画得依旧吃力,就像剑生锈,卡在剑鞘之中,需要很大力气去拔,也只能伴随着咔哧咔哧的铁锈摩擦,勉强一点点朝外磨损。
程仕画得满头大汗,脖子和左手青筋暴起,血脉涌向头顶,乌黑的发丝上冒起了热腾腾的白烟。
画符的移动轨迹依旧难以控制,而且每动一寸,程仕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又因为真气全部倾注在手腕,他的脑子一阵眩晕,只能靠着毅力勉强站稳。
必须要速战速决了,此次若再画镜失败,可就没有第三张符咒了。
他鼓足一口气,“呔——”高喝一声,符咒如同卡死的锈铁剑磨掉最后一丝铁锈,咔嚓一声出鞘!
画符在半空中突然加速,画出了八卦阴面。
“成功了,此道法终不负我也!”他兴奋地大叫,却也感受到腹内真气的孱弱。
八卦阴面虽然画出,但和之前的阳面,有着明显的不同。
阴面图,残余的烟火较为单薄,且线条粗细不均,最细处仅小拇指粗,而最粗处也不过两指。
“为何这阴阳二图,有所不同?”
书中并未提及此等情况,因此程仕的困惑也就无法解答。
阴面图里本是澄明的镜面,瞬间变得灰蒙蒙一片,像一包石灰撒入水桶一般,浑浊不堪。
与此同时,包围程仕和麻子的阳面八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似一把锯子在来回割木头,令人毛骨悚然。
“无非是这儿妖气太重,这阴面八卦,难以承载!”程仕恍然大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