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仕最终被指派到了符院,作为巩文的副手。
上千号人的寒风谷,符院也只有二十来号人而已。
这还是前几日,谷内调配人数,从其他人员众多的机构,如藏经阁、炼器室、采灵场里匀过来的。
而这二十来个道士里,筑基道士只有四五个,剩下的一半是练气道徒,一半是道童。
练气和道童倒是不在乎,听从调配,但是那几个筑基修为的内门弟子,可谓是怨声载道,闷闷不乐,整天想的就是如何找到借口,离开此处。
毕竟,炼出了符,也没人用,这可是一个孤单的差事。
而且,炼符是一个煎熬的过程,法术不精者,常常炼出坏符。
放作平时练习,倒也无妨。若是这坏符被谷中弟子揣在身上,外出御敌,本想打出火符烧杀对方,可却因火势不够,因此丢了性命,要是怪罪下来,可是要被主管刑法的长大废掉筋骨,逐出宗门的。
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无论谁接了,都不是好差事。
巩文带着程仕,来到符院前,这是一座不大的灰色小楼,有些破败,年久失修的样子。
可以看得出,是一个石建建筑,却也是寒风谷里,少有的没有用木漆装饰的建筑。
二人还没进院门,就闻到阵阵焦臭味。
“这帮兔崽子,估计又把符咒炼烂了,哎,朽木不可雕也——咯!”
巩文打了一个酒嗝,一脚踹开符院大门。
“嘭咚!”
不是门揣得响,而是一个站在泥土垒起来的高台上炼符的道士,被这踹门声吓到,脚下一踩空,摔了下去。
他顺势滚了几圈,刚好落在巩文的脚下,紧接着又挨了一脚踢。
“哎呦!”
巩文虽然个头不高,但是手里可有劲,他一把轮起这道人,扯着他的衣襟,怒道:
“老夫怎么交代的?在上面炼符,一定要气沉丹田,下盘给我站稳!你今天从上面摔下来,明天就能摔倒炼符缸里去,肉身被炼成的符,老子可不敢使!”
程仕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垒土的上面,有三口大缸,火苗从里面闪闪而出,热气蒸腾。
“他们是这样炼符的?”程仕一阵诧异。
这种炼符的方法,和程仕习惯中的并不相同。
根据翁兰留下的书籍,这书虽然厚,但是后半部分都是黄色的宣纸,只要撕下一张纸,每页对着两次,裁成四张,写上几句经文,便可对应相应的符咒。
可从没有说,需要在这大火缸子炼符啊。
程仕扶起地上呻吟的道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道友,可无大碍?”
“没事没事,哎哟,疼死我了……”
程仕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好像又不认识此人。
可此人看了一眼程仕之后,却瞬间呆住。
“啊,怎么、怎么是你!”
“哎,你认识我吗?”
程仕扶起这个道人,又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这个从垒土上摔下来的道人,正是带着程仕进入寒风谷里的小童。
也是那个元神潜入鸟中,拉了庄鸣一身屎,被程仕好生教训一番的小童。
若不是此人的脸,因在火缸前炼符,本来白净脸蛋被熏得乌漆墨黑,程仕怎么会认不出来他。
“哈哈哈,还真是冤家路窄。你看你这脸,除开眼睛,哪里还有一丝白色?”程仕笑道。
小童本想回击几句话,但他看见了巩文凌厉的眼神,也就畏缩缩地怕了拍身上的尘土,爬上垒土继续炼符去了。
“程道友可认识此小童?此人叫做许慎,虽说是练气级别的道士,可是有时候,比道童还要笨。这等人在符院里,不求有功,但求不过便是。”
巩文说话很耿直,也不顾在场还有七八个炼符的道士,当众众人的面,奚落其许慎来。
许慎年纪不大,被巩文这么一嘲讽,有些呆住,手里搅火的棍子,也停了下来。
他有些沮丧。
巩文这句不求武功,但求不过,放在一个道童身上也就罢了,如此评价练气级别的年轻外门弟子上,着实让许慎心寒。
可能巩文身为长老,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讲,但是许慎的眼泪,已经挂在了眼角上,黑乎乎的脸上,有些反光。
程仕看着小娃子,年纪轻轻就是练气道徒,本就有些实力。再被巩文奚落之后,居然落泪,更加说明此人尚有进取心和羞耻心在。
这么一看,这小娃子虽然有些顽皮,但也不是个坏人。
程仕决定为他说上两句话。
“我认识此人,许慎年幼,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就能通过执中堂的考试,晋升为道童,定是有天资之辈,巩长老就不要取笑他了。”
许慎有些吃惊,他本以为程仕会要落井下石,顺着长老的话,奚落他几句,甚至把他对庄鸣犯下的“罪行”,也添油加醋地演绎一番。
可是,程仕居然为他说话,还肯定了他的天资,年幼的许慎,感动不已,泪水更加止不住地往下落。
巩文看了许慎一眼,长叹一口气。
“哭,就知道哭,说起来也是半大小子了,还是这么的弱不禁风。我骂你,还不是为了你好。贫道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要多。若不是八十年前,我还是练气之徒的时候,亲眼看着几个年轻道士炼符的时候嬉戏打闹,一人不慎被推入符缸,瞬间燃程灰烬,骨灰洒满了缸里的符纸,我也不会……哎,不提也罢,都是老黄历了,只是那个道士,可是和我同一天进谷的,着实可惜了。”
巩文把还在垒土上炼符的道士们,全部喊下来,又把前后院子,所有符院在家的弟子,聚集道前厅。
两把椅子,巩文在左,程仕在右。
两侧还有六把椅子,坐着几个筑基修为的内门弟子。
练气和道童修为的弟子,只能在下面毕恭毕敬地站着。
巩大致说几句,无非你们是宗主的寄托之类的大话,然后将程仕介绍给众人。
“我不在符院的时候,一切事物,听从程仕道人安排便是。”
程仕听完,觉得有点而不对经。
一上来就是这么一句,感情您老,以后要长期不在符院?
为了在昆仑山修仙界的符咒比拼中脱颖而出,宗主可是把符院的重托压在了巩文的身上。
程仕心想:“若是这老头想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我,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