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它噶丝了!”他一声大吼,气势汹汹地朝着第一个人。现在这个地方四五个男人都站起来了。都在大吼。与此同时,四处也不安宁。有几个年轻人在向门口走。“打捆工,打捆工。”威瑟大大抬高了嗓门,严厉地说。放在以前,他往往只需要提高嗓门,说出一个威严的词,就能让棘手的会谈又服服帖帖。
可此刻甚至没有人能听见他。因为至少有二十个人和他一样同时在喊叫。每个人都认为,情况很清楚,在此关头,只要有一个人站起来说一句话或者做点什么,就能让大家平静下来。一个人认为该说句严厉的话,另一个人认为该说个笑话,还有人以为该说点镇静和生动的话。结果就是,从四面八方又同时响起一片调门各异的胡言乱语。领导之中只有弗洛斯特不打算开口。他在一张纸片上用铅笔写了几笔,唤来一个仆人,打着手势告诉他,纸条是给哈德卡索小姐的。
哈德卡索小姐拿到纸条的时候,场面已经乱不可遏了。马克觉得四周吵得就像外国拥挤的小酒馆。哈德卡索小姐展平纸条,低下头去读。纸上写的是:生锈的旧衣商立刻尖锐的倍的卢瑞的。普尔杰特考斯特。她把纸条团在手心里。
拿到纸条以前,哈德卡索小姐就知道自己已经有三分醉意。她是有意要喝醉的:她知道今夜晚些时候,她要到牢房里去干点什么。那里来了个新犯人一个漂亮的小妞,正是“仙女”喜欢的那种可以让她开心个把小时。这些乱糟糟的胡言乱语并没有让她警觉起来:她还觉得这很刺激。弗洛斯特显然是给她报警,让她采取行动。她决定是该做点什么。她站起身来,穿过整间屋子,走到门口,锁上门,将钥匙放在兜里,转过身去遥望她的同事们。她第一次发现,那个所谓的梅林,还有那个巴斯克教士都不见了。威瑟和朱尔斯都站着,正在打架。哈德卡索小姐朝他们走去。
许多人都已经站起来了,她花了很久才走到同事们身边。这里已经没有一点像是一场晚宴了:更像是银行放假日伦敦的终点站。每个人都想恢复秩序,可是每个人都在胡言乱语,为了让别人听懂,说话的声音又越来越高。哈德卡索小姐自己也吼了好几次。为了走到地方,甚至还大打出手。
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在那之后,终于有了几秒钟的死寂。马克先是发现朱尔斯被杀死了,然后才发现是哈德卡索小姐开枪打死了他。那之后,就很难说明白发生了什么。起码有一打人打算小心地卸掉女凶手的武装,人群乱窜惊叫,正好掩盖了他们的行动,但他们之间没法互相协调。结果他们不过是乱踢乱打,跳到桌子上,窜到桌子下,向前猛冲又猛退,尖叫,打碎玻璃。她一次又一次地开枪。那种气味让马克在余生里总想起这一幕:开枪的味道,掺杂着黏稠的鲜血、红酒以及马德拉白葡萄酒混流的气味。
突然之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汇集成一阵尖厉悠长的惨叫声。每个人都吓得魂飞胆丧。两条长桌之间,有个东西猛冲进来,奔过地板,在一张长桌下消失不见了。可能有一半的人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看到了黑黄相间的一条影子。那些清楚看到的人也说不出话:他们只能指着,大吼一些莫名其妙的怪音。可是马克认出来了。那是一头猛虎。
在这个夜晚,许多人还是头一次发现厅里有如此多的地方可以藏匿。老虎或伏在桌子下面,或藏在长凸窗后面,以窗帘为掩护。屋里一角还有扇屏风遮挡虎踪。
要说至此还是没有人能冷静下来,那是不对的。他们或对着大厅大声疾呼,或者紧急地对邻座耳语,打算阻止惊恐,试图让人们有条不紊地撤离出去,想说明怎么把那畜生引出去,或者将其吓进开阔的地方,以便开枪击毙。可是大家说的都是胡言乱语,所有的计划都无法施展。他们也无法阻止屋里的两股人流。大部分人没有看见哈德卡索小姐锁上了门:他们在猛撞大门,死也要冲出去:为了能到大门,他们宁可打架,如果做得到,甚至可以杀人。人数稍少的另一大群人,则知道门已上锁。必定还有一道门,仆人出入的门。也就是老虎进来的门。他们朝着大门相反的方向猛挤,打算找到那扇门。两股人流在屋子的中间迎头撞上,人头涌动就像是橄榄球运动员扭打在一起,开始的喧嚣是因为大家还发疯一样地想要解释,很快随着拳脚乱成一团,喧嚣几乎沉寂下来,只有喘粗气、猛踢和猛踩声,还有毫无意义的咕哝声。
四五个打架的人重重地倒在桌子边,倒下时拽下了桌布,所有的果盘、细颈水瓶、玻璃杯、餐盘也随之落地。混乱之中传来一声恐怖的吼叫声,老虎破空而出。其动作如此迅捷,马克几乎没看清。他看见了可怕的虎头、灼灼的虎眼,听见了虎啸。他终于听见一声枪响。然后老虎又消失了。混乱的人群中倒下一个白胖而鲜血淋漓的人。马克一时没认出那人的脸,因为脸朝下垂着,剧痛也扭曲了其面容,直到真正死去。这时他才认出那是哈德卡索小姐。
也看不到威瑟和弗洛斯特了。咆哮声近在耳侧。马克转过身,觉得他已经搞清了老虎在哪里。然后他眼角忽然瞥见有个更小的、灰暗的东西一闪而过。他还以为那是只德国牧羊犬。要真是条狗,那狗也疯狂了。它沿着桌子狂奔,尾巴夹在两腿之间,滴着口水。一个女人背靠长桌站着,转过身来,看见了它,刚要尖叫,可那畜生一跃而起,咬中她的喉咙,她随之倒地。那是头狼。“哎呀哎呀!”费罗斯特拉多尖叫着,跳上桌子。可有个别的东西猛蹿到他两腿之间。马克看见那东西急速掠过地板,钻进人群,让那些斗得不可开交的人群爆发出全新的、疯狂的惊恐。那是一条种类不明的蛇。
屋里似乎每分钟都有新的猛兽冲进来在这一片惊慌喧嚣之中,终于传来一个声音,让那些理智尚存的人生起一些希望。咣咣咣;有人在外面砸大门。那是扇巨大的折叠门,高大到几乎可以开进小型的火车头,因为这屋子是仿造凡尔赛宫建造的。已经有一两片门面嵌板随撞击裂成碎片。这声音让那些冲向大门的人更加疯狂。似乎也让野兽们更为疯狂。它们咬死了人也不吃,或者只是舔一口血就继续攻击。此刻已经遍地死者和奄奄一息的人,因为混乱的人群中自相残杀的人和野兽杀死的几乎一样多。四面八方都不停响起喊声,似乎是想对门外的人喊。“快啊,快啊,赶快啊。”可是他们叫的也都是些毫无意义的怪声。大门处的巨响越来越沉重。一只大猩猩跃上朱尔斯刚才坐的桌子,猛捶胸膛,似乎要和那巨响一分高低。然后它一声怒吼,又跃入人群。
大门终于倒地了。两扇门都倒了。镶在门口的走廊一片漆黑。黑暗中冲出来一个灰色的、长蛇般的玩意。它在空中挥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