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突然雷声轰鸣,暴雨滂沱。
从马车下来,众人皆被淋湿了衣裙。
宫女们给公主房里抬来热水沐浴,屋内雾气袅袅。
隔壁屋里,萧将军小酌着美酒,看着外头瓢泼大雨说道:“这雨也不知下到什么时候,都说下雨天留客天,这是老天爷不想让公主去边境?”
“去与不去,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说了算。”万俟牧言也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生在皇家,已属大运,既承大运,总会遭受些劫难,她也该看淡些。”这萧将军倒一副云清风淡的模样。
万俟牧言弯曲了唇角,讥讽的笑了笑:“萧将军倒是通透,萧美人不也是承了大运,却终究落得有家不能回,有父不能认?”
萧将军听得这话,手下一抖,酒全洒了出来:“你……你什么意思,世子才喝了几杯就这样胡言乱语了?”
万俟牧言颔首以示恭敬,凑近了他身畔道:“八岁了吧,是不是?”
萧将军胡须抖动,嘴唇哆嗦,面色青红不定:“你……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八岁不八岁,老臣近花甲之年。老夫不明白。”
万俟牧言收回目光,继续道:“近花甲之年……这么说萧将军不日将告老还乡了?唉,我听闻…萧家人丁单薄,萧将军与夫人恩爱非常,只得一女也未再纳妾,您女儿萧清梦十八岁入宫,先是给皇子添了一子,无奈天灾人祸,皇子早夭。萧美人也深受打击,几年后便跳了那碧玉湖。”他略微顿了顿,斜睨察看萧将军反应。
萧将军慌张禀退左右,万俟牧言又说:“如果萧美人尚在人世……算下来您外孙也差不多……萧将军战场拼杀多年,舍得将这赫赫军功舍弃,解甲归田吗?无奈后继无人啊。”他凑到萧将军耳畔轻说,“八岁了吧?”
萧将军人惊着了,颤道:“你想干什么”
万俟牧言早料到会有这一问,微微倾了身子,道:“门下省有录事四人,从七品上。左补阙六人,从七品上;左拾遗六人,从八品上。起居郎二人,从六品上。典仪二人,从九品下。城门郎四人,从六品上。符宝郎四人,从六品上。其中有一位城门郎姓穆,他的嫡子,将军可认识?似乎与将军的外孙一般大。”
萧将军一直咬牙忍耐着,听到这里,猛的站起身来,走前几步,指着万俟牧言道:“公主和亲,与我何干,我从未谏言。且她两年前出逃,也是我暗地里相助,要不然,你以为区区两个盗墓贼,几包五毒石粉,真能撂倒了我?我好歹也是从刀锋血雨,尸山人海中爬出来的人。”
他怒极之下,发丝散乱,目光凶狠,似恨不得扑上去将万俟牧言碎尸万段。
万俟牧言缓缓道:“将军好歹也是忠义勇为之士,为何如今与奸人为伍,助纣为虐,帮着那皇后一党祸乱朝廷?”
萧将军用力盯着万俟牧言,却见他岳恃巍然,坚不可动;他颓然倒在座位上,老态毕露,一时心乱如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在后宫中又不得宠,我不巴结着皇后,她还有活路吗……”他捂住胸口喟叹道。
“萧美人不是得公主相助逃离出宫了吗?”万俟牧言轻轻皱眉。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我想回头,可皇后哪里会放过我,我有太多把柄在她手上,如今已然一丘之貉,她能稳坐后宫首位,只要何家不倒,就能保我萧家全族上下平安。”
“您现如今在朝堂之上,官居正三品,深受皇恩,却免不了处处受人掣肘。还得四处为皇后搜罗青年俊才送进宫里服侍她,这些事说出来都是上不得台面,要遗臭万年的。您战场厮杀一生,保家卫国,实属英雄豪杰。到老来却要被世人唾弃,想想也为您不值。”
这外头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一道一道似是怒极的神明势要将这驿站撕碎了去。
萧将军不复往日神采,瘫坐下来,一直恹然不乐,听闻此言,只吹了吹稀稀拉拉的胡须,半响没说出话来。
隔壁屋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暗流涌动,激烈非常。
这头,长歌终于从浴桶中爬出来,穿了中衣坐到镜前。
长歌从桌上拿起来首饰一个一个的瞧着:“还挺好看,都是真金白银镶宝石,这一堆要拿去外头换钱,怕是能换几万两白银了吧。”
莺儿禀退了屋内几个服侍的侍女,关了门,站到长歌身后,拿巾子给她擦着头发:“你喜欢就赶紧先看看,一会儿就看不着了。”
“这些都是我的陪嫁之物,哪里来的一会儿就看不着。”长歌嘟囔道。
“果然是个钱串子,都这个时候还惦记这些金银首饰。”一声婉转清丽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
长歌惊觉起身,回头看去,来人正是春三娘、谢九幽,还有……宋若婵。
“你们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来的?!那刚才……谢先生可偷看我洗澡了?!”长歌双手抱胸警惕道。
春三娘眼一瞪,上前给了她一击爆栗:“你想的挺美,我夫君看我都看不够,哪会看你。”
“那你们从哪里出来的,身上雨水都没有,不是早就藏在这驿站中了吗?”长歌揉着脑袋说道。
“我们是藏在隔间暗室里,但又瞧不着你沐浴。可安心了?”
长歌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又指着宋若婵问,“她怎么回来这?”
春三娘不接话,笑了笑,坐到长歌梳妆的地方,拿起她的首饰看起来:“长歌,历来和亲,是公主就行,真真假假你以为他们在意吗?”
这话倒是真的,例如从唐太宗到唐穆宗,唐朝一共出现了19位和亲公主,然而有14位,其实并非皇帝的亲生女儿,而是宗室女或者外姓女。
“你想做什么?”长歌一脸肃穆道,她又看了看宋若婵,心中有种不祥预感。
“我想做什么?”春三娘笑起来,“这都她自愿的,还记得当日她在春华楼所言吗?他日你有事,我宋若婵必舍命相护。人无信则不立,现在到她报恩的时候了,怎么你不愿意吗?”春三娘转过来看着她道。
她一怔,又立即跪下来:“求公主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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