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春华楼,黍离又告诉长歌,月牙儿的厢房叫月牙湾。
长歌敲开月牙湾的门,小岚出门开门,看到抱着酒坛的长歌,她瞪大了双眼:“长歌?酒买回来了?这么快!”
又忙拉着长歌进房去,把门关上了说道:“我家姑娘在沐浴,你把酒搁在桌上就好。”
长歌点点头,她听到屏风后内屋里有水花激荡的声音。
“长歌,你回来了?这么快么?你可真是能干。你走的时候,小岚就去帮我烧水了,我才进来沐浴,你就回来了。以往找别人帮我去买酒,少则两个时辰,多则三五个时辰都未必回得来呢。”她虽说得甚低,但语音清脆,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入长歌耳中,甚是动听。
“许是我运气好。”长歌淡淡的说。
“长歌自谦了,辛苦你了。”她继续客套,绝口不提赏钱的事。
“不辛苦,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我我得姑娘托付,帮姑娘买酒,姑娘是要给赏金的,我尽心尽力也是理所当然地。”
屏风后水声平息下来,房中几人皆静默片刻。
月牙儿娇笑起来:“长歌说得对,不过我现在在沐浴,长歌得等我一会儿了。”
长歌坐到桌边,缓缓说:“不急,我在此等姑娘沐浴完就好。”
月牙儿却道:“我看呀,长歌先回后院歇一歇,擦擦汗,过会儿再来,你坐在房里,我总有些不自在呢。”说着,还轻咳了两声。
站在一旁的小岚搭话道:“是呀是呀,现在已近戌时,长歌还没有用完饭吧?姐妹们应该是给长歌留了饭的,长歌回后院先吃点东西再来。”
长歌一想,也对哦,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急这一时半会儿地做什么,这样赖在她房里,做法是有些不体面了。于是起身告辞了往后院去。
入夜时分的春华楼是最热闹非凡、歌舞升平的时候。这样一对比,后院霜华阁就格外地冷清。
看没有人在屋内,长歌取下来面纱,只觉两只耳朵火辣辣的疼,碰都不能碰。掬了把清水扑在面上,顿觉清爽了许多。人的肠胃很奇怪,快到饭点的时候就会很饿,但饿过头了,反而什么都不想吃。
屋内桌上放了一个食盒,打开一看,里边有一碗猪肉糜粥,有一碟小咸菜。
长歌想着,人是铁饭是钢,不能不饿就不吃,饮食不规律,万一弄出胃病来了怎么办,自己今天才赚这么点钱,还不知道有没有一钱银子,别银子没攒够,又要花钱去治病。那春三娘对她从来都是放养的,想必也不会施以援手。
想到这,长歌大口大口的喝起来,就差把碗给舔干净了,就着咸菜喝完粥,长歌又灌了两三碗茶水,这才舒展着肚皮躺到床上发呆。只是没想到这一趟,她居然沉沉睡去了。
待到她醒来时,已是半夜了。
她屋里的五个苗女像小鸟归巢般,一个一个飞进来了,叽叽喳喳地,这才把长歌吵醒来。
长歌挂好了面纱,掀开床帘往外探头一看,瞧见小桥换上了轻薄的面纱,在灯下用帕子蘸着温水细细的擦拭那个铜镀银面纱。
“小桥,你回来了?”长歌轻声道。
几个女孩都“啊——”惊叫了一声。小桥捂住胸口,嗔怪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声不响的,吓死我了。”
“我一直就在这,你们没有见着我床帘是放下来的么。话说,小桥,小岚回来了么?”长歌说道。
“小岚不在我们屋里头。”小桥头也不抬回道。
“什么?她不在我们屋里?可她对我说与我是同住一屋的。”长歌忙穿了鞋,下了床走到小桥身边。
小桥听她这么一说,与屋里几个女孩对视一眼。她用同情的目光注视长歌:“她是不是要你帮忙办事了?”
长歌坐下来,说:“是啊,她让我给她去杜康庄买酒,说买回来了会给我工钱的”
几个女孩又啧啧几声。
小桥又用手中的干布将手中铜镀银面纱擦干了水渍,擦完最后,又将面帘放到另一块干布上。(为了后续好辨别轻薄的面纱与铜镀银面纱,均已面纱和面帘作区分。)
她抬眼问长歌:“我们屋里有哪些女孩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
长歌摇摇头。
“那你也不问,还当自己是官家大小姐吗?等着我们来侍奉你,来告诉你我们叫什么名字?”她没好气道。
长歌面有愧色,小岚没有说错,在皇宫这些年,她早被惯坏了,潜意识还以为这个世界这些人还会自觉的围着自己转。所以也从未想过去主动认识陌生人了,甚至于她的室友,她都没想过要和她们成为朋友。
长歌只得低声道歉。
小桥见她认错态度极好,心里怒意顿消,她伸手拍了拍长歌后背:“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认生而已。我告诉你,我们屋里加你是六个女孩,另四个女孩叫马儿,黑霞,梨花、素素。从没有一个叫小岚的。那个小岚与她家姑娘,都是欺软怕硬、做奸耍滑、巧取豪夺的人,蔫坏蔫坏地,我们管她俩叫饕餮二子。你以后得提防着。我们都吃过她们的亏。”
听她这么说,长歌丧气不已。出师不利,第一次想着凭自己双手挣钱,就被别人糊弄了。
“她们都对你们做了些什么?”长歌问。
几个姑娘围过来,七嘴八舌说起来。她们其中有人境遇同长歌一样,被哄骗当了劳力,却不给赏钱。有的别说赏钱了,甚至于连买东西的银子都是自己倒贴的。小桥更惨了,因不甘被利用了还倒贴钱,就去与月牙儿主仆闹,结果被主仆二人关上房门一顿打骂。
“你们没有找三娘主持过公道吗?”长歌问道。
小桥压低了眉眼,叹息道:“别提了,她倒也不偏袒谁,三娘只说我们蠢笨,这些鸡毛蒜皮小事,不要再去找她说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情烦到她跟前,她会将相关人一律赶出春华楼去。你以为就月牙儿会这样吗?要知道她们被赶出去,还可以去别的地儿。可是我们被赶出去,就没有去处了。所以这楼里多得是她这种人。这种世道,不论为官为民为奴为妓都分三六九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长歌说道:“三娘忙得很,所以这些小事她都不乐意搭理。她只说你们不要拿这事去烦她,但她并没说你们不能抗争呀。人善被人欺,对恶人一味的忍让,只会纵容了她们。”
几人思索一番,皆摇头。
长歌思量一番道:“我就偏不吃这个闷亏,等着瞧。明天我去出头,需要你们作证的时候,你们可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