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锦瑟

  公主和亲走了三日后,茶烟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回了寿禧宫伺候。

  因这三日见不着公主,太后忧思过度无心进食。朱嬷嬷自知哄劝无用,就将茶烟找了过来。

  茶烟接过来燕窝雪梨爽,温柔笑道:“太后不知,公主才来时,奴婢在摔了腿,伤了骨头,所以到今天才能来伺候太后娘娘。奴婢知道太后想念公主,但公主长大了,自有她的去处。”

  太后紧闭双唇,闭上了眼睛。

  茶烟又说:“太后不知,公主在永乐颇受永乐子民的爱戴,奴婢上回在永乐城见到公主,她被城民们环绕在其中,都在为她欢呼喝彩呢。太后想不想知道公主为何受永乐子民爱戴吗?您若肯乖乖吃饭,奴婢一五一十的跟您说来。”茶烟自是不能说实话,是在春华楼看到的公主。

  太后缓缓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睛了露出来一丝光亮。

  茶烟一笑,小心翼翼地舀了雪梨爽送入太后口中。

  ……

  太后歇息后,朱嬷嬷拉着茶烟的手,叹息道:“你知道公主多少事?”

  茶烟垂下眼来:“奴婢知道的不多,今日说的,也是我编的,怕不多时太后总会听出来。公主和亲之事,需得瞒住了她,若让她知道了,太后这执拗的性子,怕是……”

  朱嬷嬷叹息,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这话却叫身后的锦瑟听了去。

  茶烟哄了三四日,太后又闹起来脾气,不肯进食。原是茶烟哄说长歌已经回去永乐城,但太后不信。因为长歌离开前,与太后说过,她回到永乐城后每一天都会写信给皇祖母。朱嬷嬷收了信就念给皇祖母听。可是这么些时日了,一封信也没有收到。

  茶烟与朱嬷嬷盘算,找人临摹了公主的笔迹来编写信件。方法果然奏效,太后又肯乖乖进食乖乖吃药了。

  谁料才一天,锦瑟趁着朱嬷嬷去给太后做甜点了,茶烟也不在旁侧。她佯装不知太后已醒来,与浮萍说了一句:“不知道和亲队伍走到哪里了,这几天雨这样大,路上公主要受苦了。”

  浮萍忙伸手去堵锦瑟的嘴,转头看见太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也张开来,已然喘不上气,浮萍惊叫一声,忙大喊:“朱嬷嬷,朱嬷嬷,朱嬷嬷不好了……”

  锦瑟也连滚带爬跑去叫御医了。

  御医忙乎了大半宿,又掰开了太后的嘴给她灌了半碗千年人参汤,总算才让她顺过来起。

  朱嬷嬷将她二人叫到外头盘问太后为何突然这样,浮萍害怕极了,实话说了:“是锦瑟说公主和亲去了,把太后气着了。”

  朱嬷嬷暴怒,一巴掌就怼过去,把锦瑟打得眼冒金星。

  锦瑟急忙跪下磕头,求饶道:“奴婢是说了,但奴婢以为太后还在睡觉,哪晓得太后就醒来了。但是奴婢没有说公主去哪里和亲,事情还没有到不可寰转地步,嬷嬷想一个与咱们暻瑄交好的友邦说与太后听,让太后放宽了心便是。”

  朱嬷嬷一想,她说的也在理。便训斥道:“以后你在外头侍奉,不许再进屋里去,今日之事自己去宫正那里领三十下板子,打嘴。”

  锦瑟连连叩谢,战战兢兢的就去寻宫正领罚去了。

  不过宫正与司正皆畏惧皇后,只是随意打了两下就将她放回来了。

  为了哄慰太后,朱嬷嬷说公主和亲是嫁给了薛延陀的可汗,众所周知,薛延陀臣服于暻瑄。这样一来,太后渐渐地也就安心下来了。只是仍然恼怒他们都不与自己说实话。

  而锦瑟这头。皇后巴不得太后早日断气,心里记恨着太后以前对她处处打压,还帮着皇帝算计她,让她签下来生死诏。好不容易盼得太后重病卧床不起,她却总吊着一口气,不肯痛快归天。

  皇后便一直派人催促锦瑟,想法子说出来那公主被送去了突厥和亲之事。这老婆子以前两个女儿也是死于先突厥可汗之手,这回她最疼爱的孙女若再死在突厥可汗手里,看她怎么受得了,不得活活气死了才行。想到这里皇后痛快吃了三碗冰镇樱桃酪。

  因朱嬷嬷和茶烟寸步不离的守着太后。锦瑟几天下来也没有寻到机会。锦瑟受迫于皇后多番施压,只得趁着朱嬷嬷打盹的间隙偷溜去太后的寝宫,因为前日里浮萍的坦白,让她嘴上挨了几板子,虽然没有打烂了嘴,但她也知浮萍是个靠不住的,白瞎了平日里的姐妹情谊。这事只能悄悄摸摸的去做。反正太后又不能说话,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告诉太后知晓,那谁也罚不到她头上了。

  皇后说过,只要她送走了太后,皇后就给她一笔赏钱,让她出宫去。有了赏钱,她便可以在宫外置屋买铺子,跟家人一起过得风生水起了,谁还愿继续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里伺候一个动弹不得的老婆子,毫无前程可言。

  朱嬷嬷倚在睡榻上安睡,锦瑟蹑手蹑脚的走进屋里,屋中央秘彩瓷瓮里的碎冰散着丝丝凉意,在这燥热的秋老虎天,让她觉得倍儿舒爽,难怪朱嬷嬷睡得这样香甜。但她片刻也不敢贪凉,径直往太后身旁摸过去,动手摇醒来太后。

  太后睁着眼看着她,浑浊的眼珠子全是厌恶之意,虽然太后纹丝未动,但锦瑟着实吓得瑟缩一下,一屁股坐于地上。惊慌回头看朱嬷嬷,好在她尚在熟睡当中。

  锦瑟强撑着扒着床框爬起来,俯身在太后耳边悄然道:“太后,朱嬷嬷骗了您,公主和亲不是去了薛延陀,而是去了突厥,是突厥特使主动来我朝提亲,指名道姓就要公主。因皇后娘娘将公主的画像送往了突厥,突厥可汗对公主的美貌甚是垂涎。特意来我暻瑄提亲。公主已经去往突厥的路上了,再过几日就应该被送到突厥可汗的账内了。”

  说完这些话,她长吁一口气,总算完了。抬眼却看太后死死的瞪着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她有些得意忘形,竟然耻笑道:“您瞪着我也没用,公主又不是我害的。我只是奉命跟您说句实话。”说完,她便想起来。不料尚未爬起,听得身后一声咆哮,朱嬷嬷嘶吼着冲上来,摁着她就是打,巴掌跟雨点一样落下来,打得她无力招架,哭喊着讨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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