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醒过来后,守在床榻边的茶烟与她说了好些话好些事。
她才知晓在自己昏迷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比如,水鬼不是鬼,而是皇后宫里的内侍槐云。槐云是荼姚人士,荼姚地区靠海,槐云识水性且善泅水。四年前进宫,进宫时已过弱冠之年。且槐云已死,是被那把嵌宝石花纹匕首捅进脖颈里,流血而死。
皇后差点被废,得她老态龙钟的父亲何伯荣赶来皇宫救阵才保全下来,今后禁足凤鸾宫,无诏不外出。
册梁妃为德妃,由德妃摄六宫之事,容贵妃协理六宫。
太后因受了惊吓,在皇后、何太尉和萧将军画押印章生死状时昏厥了过去,现已醒来了。
瑄祯帝有两日未上朝,一直与容贵妃守在太后的寝殿里。
昏迷了两日,不羡有些腿软。于是一碗燕窝粥下了肚,又回床上躺了半个时辰。又喝了药,等到不晕乎了,才去的太后寝殿。
再见到瑄祯帝和容贵妃二人时,不羡吓了一跳,瑄祯帝鬓边陡然生出华发,似乎生生老了四五岁,容贵妃也面容憔悴,眼皮红肿如核桃,好似生了一场大病。
不羡走过去行礼问安,容贵妃欣喜的将不羡搂入怀中,低声啜泣。又是一回死里逃生,又连累容贵妃为她担忧备受煎熬,不羡鼻头一酸,几颗晶莹的泪珠儿吧嗒吧嗒的就落下来。
这一回她是真真的心疼了这个娘了。
待二人哭完回过神来,不羡转头看到太后正眼噙泪水满目慈爱的望着她。她又走过去床榻边,抓着太后略微枯萎的手,放在脸颊处:“羡儿不孝,羡儿愚钝,让皇祖母担忧了。”
太后另一手轻抚不羡脑袋,缓缓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羡儿放心,你父皇为你做了主,以后这宫里再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了。”
不羡心中清明,自然知道她所言何事。
这时有宫人来报,德妃来向太后问安,正在殿外候着。
不羡明白,这会子才将禁足了皇后夺了她统辖六宫的权,这后宫中有诸多事宜待商议处理。他们这帮大人忙着哩。
所以恭敬的向德妃行了礼,问了安后便躬身退出去,直回自己寝殿去了。
回到寝殿,茶烟端上来一碟子蜜饯李子雪花糕,说是怕不羡昏睡这么些天,会口中发苦。吃这个可以开胃促食欲。
不羡正吃着糕点,见几个宫女和太监抱着大大小小的匣子走进来问:“茶烟姐姐,这些是太乐署、鼓吹署、太医署、太卜署、廪牺署、汾祠署、乘黄署、典牧署、车府署以及朝中贵妇送给公主的生辰贺礼。要不要给公主过目?”
茶烟扫了一眼:“放着吧,挑些好玩的物件出来给公主。其它的我一会儿录了名册,交由贵妃娘娘处置。”
宫人们将匣子按大小摞好在桌案上,便退下了。
“这些贺礼是这两天送来的,还是我生辰那天就送来的?”不羡喝了口茶问道。
茶烟冷哼:“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我前两日都没看到这些贺礼。一听说皇后失了势,就……一会儿录了名册交由容贵妃娘娘和太后,存起来就是。等过阵子,再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一会奴婢给公主找几样好玩的留下来,到时打发些珍宝或银钱还给他们便是。”
“这样行吗?会不会得罪人?”不羡问。
“太后就这么做的。”
不羡点点头:“也对,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种风气不能提倡。”
这个蜜饯李子雪花糕好吃,蜜饯李子酸酸甜甜的,雪花糕绵密有股清凉口感。不羡又拿起一块,啃了下去。
“公主,您生辰当天,各宫娘娘也是送来了贺礼的,您要看看吗?这些倒是要收着的。”茶烟又道。
不羡边吃边点头。
茶烟抱出几个匣子,一一介绍起来:“德妃送的是一个金缕葫芦佩,林美人送的是金累丝虾米簪,萧美人送来一个子仲姜盘,卫昭仪送的琉璃荷花耳坠,孟婕妤送的……送的南珠软镯。”
不羡自然知道这卫昭仪和孟婕妤是何用意,典型的明嘲暗讽,意有所指。不过她心思可不在这两人身上,她对萧美人送的礼物倒是颇为好奇:“那子仲姜盘是什么东西?”
“子仲姜盘是一个洗手盆,盘内装饰了浮雕和立雕的鱼、龟、蛙、水鸟,水倒进去里边的这些小玩意是会动起来的。特别有意思。”
一听到这个,不羡眼睛亮起来光,拍手让茶烟将子仲姜盘取出,倒上水看看。
盘中有水后,这些沉睡的小鱼儿小蛙水鸟好像都活过来了,生机盎然。就这样,二人伏在一个青铜洗手盆旁看了好久。
不羡又问茶烟:“你说这洗手盆是何含义?”
茶烟托着腮摇头:“奴婢只知道,相传这种盆是丈夫发送给妻子的礼物,用料并不金贵,但胜在巧妙。鲜有能工巧匠能做出来。费这么些心思,想必那位丈夫很爱自己妻子吧。那萧美人是何意呢?”
对哦,那萧美人是何意?这难道是山月送她的?送给自己又是何意?
想到这,不羡吩咐茶烟:“茶烟,你帮我去光禄殿问问,前些天我生辰晚宴上,萧美人桌上的吃食有哪些动过,还有酒水也问一问。另外问问司衣房的人,萧美人最近可有添置新衣裳或是鞋子,尺寸是否有变动。”
茶烟好奇:“问这些做什么?”
不羡站起身从匣子里拿出那对琉璃荷花耳坠放在茶烟手中,只说:“你乖乖去办,不要问为什么,我自有分寸。你也不要擅自禀告给皇祖母,要让我知道了,那你就回寿禧宫吧,我也不要你了。”
茶烟一愣,瞪大了双眼,看看手中的耳坠子又看看不羡。脸上泛红,那种红显然是愠恼之色,她拉起不羡的小胖手,将耳坠塞回去:“公主,您既然信不过奴婢,为何偏要使唤我去做这等要紧事。奴婢将心问公主,奴婢有背叛过您一次么?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奸佞小人么?”
这时不羡看见茶烟的双手还有两大块淤青,想起前几日夜里在碧玉湖她拼死拉住自己,承受两个人的重量都没有放手。想必也是因得这伤,她才无奈松开的手。
不羡有些羞愧,低头弱弱道:“我也不是那意思,这不,我一贯的做法,就不想让你白辛苦而已。你要觉得这样是在羞辱你,以后我改就好了,你也不要气恼了。”
茶烟本是觉得又冤枉又委屈,听不羡这般解释,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终是没忍住破涕为笑,笑着将荷花耳坠拿了回来,狡黠的说道:“那谢公主赏赐,公主既然这般心疼奴婢,奴婢为何不受。奴婢这就按您吩咐的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