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幽庭,暴室外。
一个脂粉厚腻身材肥硕的婆子带了两三个衣着素净的婆子跪下来,满脸堆笑的说:“问贵妃娘娘安,问公主安。奴婢是掖幽庭的张嬷嬷,陈公公刚刚才派人来说容贵妃娘娘和公主今日要来见一个罪婢,奴婢们早早的就在这里候着您二位了。”
容贵妃微微颔首:“辛苦几位了,你们都起来罢。”
“哎哎,谢贵妃娘娘,谢小公主。”
许是因为胖,这张嬷嬷腿脚不太利索,起身时还得后面的婆子掺一把。
张嬷嬷一弓腰,一摊手,笑呵呵的说:“两位主子请随我来。”说着便带她们走进迷宫一样的棚屋。棚屋的顶上铺着厚薄不均的茅草,行走间,透射下来的光线忽明忽暗。许是怕着火,这棚屋里并无几盏油灯烛火。在通道两侧,是一个一个的隔间,均是栅栏门,有的紧锁,有的大敞开的,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腐味和骚臭味。紧锁的栅栏里人影闪动,偶尔还有一两声呻吟哀嚎声。
一行人最终抵达了一间稍稍开阔些的柴房,打开门,里边有一俏丽女子被绑在一个木桩上,满面血污,神情萎靡,披头撒发。这个女子身着宫女服饰,身上襦裙已是破败不堪,露出的肌肤布满了一道道的鞭痕。在她身侧还有一个木台子,台子上摆了各色刑具,刑具上还沾有血污,显得刑具斑驳不堪。
容贵妃抿着嘴唇,皱起眉头,面有悲戚之色,轻唤:“花雾?”
花雾猛然抬起头,嘶哑喊道:“主子、小姐、娘娘、贵妃娘娘您来了。”
像极了一个即将溺亡之人,绝望之际,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便死死抓住了不放。
不羡心下一沉,糟了大意了,难怪这花雾指定要见我。她如果直接开口说要见容贵妃,瑄祯帝这关她都过不了。但她提出要见不羡公主,不羡好奇心重,必然会前来掖庭与她相见,而容贵妃不放心女儿只身前往掖幽庭,肯定是要跟过来的。
且她自小就是容府的丫鬟,与容贵妃一同长大,后又陪同进宫直到现在。这通感情牌打下来,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必然会给她一条活路。
想到这,不羡懊悔万分。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先审问了,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有用的来。
不羡抢先容贵妃道:“花雾,你说见了我才肯说实话,那现在我人在这了,你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坦诚相告,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活路。”
花雾冷笑:“我是背叛了你,但我没有背叛贵妃娘娘。”
“这有什么区别吗?”不羡反问。
“公主已经不是以前的公主了,不羡公主遇刺后就死了,你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假公主。”花雾厉声喊道。
不羡心里一咯噔,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我表现的这么明显的吗,这个朝代这个时空借尸还魂很常见吗?
不羡又怀疑她是在给自己下套,反问:“你是受了几天刑罚,昏了头了?开始胡言乱语了,我是不是公主本人,你问我母妃就是了,知子莫若母,轮不着你来说。”
花雾狞笑:“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我的公主以前最亲近的人是贵妃娘娘,然后就是花雾了。而你呢,自从你来了,你与太后亲近,与皇上亲近,与茶烟、琮渔、王绩这些奴才亲近,却与贵妃娘娘疏离,见到我更是冷漠。”
不羡也笑了:“就凭这个?”
花雾又继续说:“以前的公主,天真可爱、性子娇弱、不爱争辩也不爱惹事。最是人畜无害最是惹人疼了。可现在你看看你,任性刁蛮、惹是生非、牙尖嘴利、阴谋算计。哪有一点点公主的影子?贵妃娘娘,你说是不是?”
几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容贵妃,看她作何回应。
不羡也是,来了近半年了,在后宫里斗了也近半年,她也想知道在这个娘的心里,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容贵妃与不羡相视一眼,又抬眼直视花雾,语气却淡然却字字有力:“不论她是哪种性子,她都是本宫的女儿,且羡儿没有你说的这般不堪,她是任性刁蛮,但她本意只是想帮本宫,你以为的惹是生非,不过是她被逼反抗,至于阴谋算计,试问她有冤枉过一个好人吗?”
听容贵妃说了这些话,不羡差点感动的泪流满面。心想,娘,果然还是你懂我。
又瞟见花雾正死盯着自己,不羡顿悟,这花雾应该只是诓自己的,她不过想激怒不羡自乱了阵脚被她牵着鼻子走。
不羡敛敛神色,耸耸肩说道:“你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找借口,让你的背叛合情合理。但据山月亲口所说,你背叛我背叛母妃并非在我遇刺后,我在涟漪宫遇刺本就是你与刺客里应外合一手促成的。”其实山月没说过,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你诓我我就诓你呗,看谁心虚先露狐狸尾巴。
花雾听了不羡的话,先是一愣,继而慌乱,再后又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那又怎么样,你该死,你五岁落水得永乐王相救,当时钦天监北渚就曾断言你必会早夭,强行留你性命,只会损贵妃娘娘寿元。如果你死了,可保贵妃娘娘无虞,我就算要亲手杀了你也无妨。我只恨只恨自己没有早早的下手,反而着了你的道,栽到你手里。”
不羡微微一笑:“你可别把私心说的这般大义凛然。琮渔和王绩死后,我就与母妃说了你可能是皇后的细作,母妃还特意递了书信给容将军,容将军派人到你家里一查,发现你家又买宅又置地,你父亲还说你不日将出宫去嫁人。”
见被拆穿,花雾不甘心的狂叫,拼命摇晃身后的木桩,似是要挣脱与不羡拼命。
容贵妃慌忙拉着不羡后退了两步,掖幽庭的婆子们,守到了花雾两侧,那张嬷嬷上前给了花雾俩大嘴巴子:“老实点,不然我抽死你。”
花雾被这俩嘴巴子打裂了嘴角,血丝渗了出来,
不羡又说:“你父亲还说了,你不让家人给你说亲。这么看来,你定是有心上人了。这心上人是谁?竟连你父亲都毫不知情。想来这人不是在容府时相识的。我与母妃捋了捋,都以为你这个心上人是在宫里找的。花雾,你心上人究竟是谁,能让你背叛这个与你有十来年情意的主子?”
花雾失魂落魄的听着,不再言语。
张嬷嬷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往她脸上啐了一口,又说道:“公主,这种人交由奴婢处置了吧,嘴里没句实话,留着也是让您生气的。”